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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神聞言,方克制了自己的情緒,盡力平穩道:「長琴在安撫鐘鼓時出了差錯,鐘鼓元神甦醒與共工祝融大戰,毀了天柱。天帝震怒,罰了水火雙神於東海歸墟面壁千年,並決意永除長琴仙籍!」
女神哀道:「便是面壁萬年也好,永除仙籍,遍嘗世間孤苦——殿下,這對長琴而言著實太過殘酷!」
林霜降聽著這話,心中卻並無波瀾。就此人而言,不周山傾塌,卻是長琴的過錯。天柱傾塌,洪水四泄,接下來便是小兒都知的災難——女媧鍊石補天,伏羲崩碎晗光斬巨鰲之足,流月城更是因此高懸於空,方有了日後那般悽慘。
就這些已知後果來看,僅僅只是永除仙籍,嘗盡世間孤苦——林霜降並不覺得,這個懲罰過重。
然而這些都是建立在她與這位「長琴」並無交情的前提下,若是神女霜,大約不會棄置不聞。正如若是紫胤出了事——那麼不論他做了什麼,自己總是要去救的。
林霜降便道:「好,你要我怎麼做?」
女神臉上浮出驚喜,她連道:「請您速去凌霄殿,若說有誰能阻止天帝的命令,那便只有您了!」
林霜降頜首,便隨著女神向前,然而她不過邁出一步,便恍然想起——自己,似乎是走不出去的。
杏衣女神卻像是不知此事一般,見林霜降躊躇,急道:「殿下,您是反悔了嗎?」
林霜降一時不知如何解釋,正想實話實說時,忽得被別聲打斷。
來人道:「素女……?你來此為何?」
林霜降轉過頭,便見到是先前的神將。然而這一次,他並未穿著盔甲,而是一聲墨藍色的長袍。他神色清淺地看向拉著她的杏衣女神,泛著青色的眼中隱有波動。
神將道:「據我所知,此刻你應在不周之山。」
素女聞言,擦了擦眼角,一瞬便收起了先前在神女面前所有的脆弱,恢復了神女該有的雍容華貴。她面無表情地看著神將,聲音更沒什麼幅度道:「我來請殿下幫個小忙,和你飛蓬將軍沒有半點干係。」
神將聞言微微頜首,卻轉而看向林霜降,溫聲道:「殿下,素女求了何事?」
林霜降略思忖一二,正要全盤托出,卻不妨又被奪取了聲音,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神女霜的意識再次出現。神女霜憂愁道:「是關於長琴的事,不周山倒,天帝震怒,要永除長琴的仙籍。」
神將聞言頜首:「確有此事,我剛從獻處得知,天柱傾倒,妖魔肆虐。獻已下界除妖,玄女正在整軍,我需鎮守神魔之井,因而此次下界鎮妖並無我的名字。」
素女聞言卻是怒道:「飛蓬,你此話是什麼意思,你覺得乃是長琴罪有應得嗎!?」
神將淡淡瞥了一眼,開口道:「莫非不是?便是那惡龍是他摯友,但不周山有鐘鼓沉眠!若是鐘鼓甦醒,後果無法計數!這倒塌的天柱、限於水火的人類、乃至是現在舉族遷至流月的烈山部——這些都算不得長琴之錯?」
素女恨聲道:「被永去仙籍的人並不是你!你這種獨來獨往的野路神仙,哪裡懂得友與愛!只要殿下一句話,長琴便能得救,你便是不幫忙,也別攔我的路!」
☆、第50章 盤古之心
驟然發現要滅殺的對象是自己的朋友,一驚之下忘記撫琴——這算是錯嗎?
可他的「一驚」換來的卻是三神大戰,天柱傾塌——這難道不是錯嗎?
若是真要讓林霜降來判斷,她恐怕也只會木然道:「誰和我關係好啊?誰和我關係好我站哪邊。」
素女或許正是察覺到神女霜對神將的偏愛,方不欲在予神將多言,拉著林霜降便欲往凌霄寶殿而去。
但她們卻被神將攔住了。
素女善音律,遠不是神將飛蓬的對手,面對他的阻攔,只能怒急道:「飛蓬!殿下你也敢攔!」
神將卻是絲毫未有放下自己長劍的打算,逕自攔在素女身前,淡聲道:「素女,你找錯人了,殿下無法離開神樹之境。」
素女惱羞成怒:「你怎麼知道離不開!我詢問過句芒,句芒說過,殿下只要願意是能離開的!」
素女話音剛落,似乎世界都在一瞬間凝固。
銀甲神將神色冷漠,右臂揚起,神劍噌然出鞘!
素女望著自己身前縈繞森然風刃的長劍,滿目震驚。
她氣得胸膛止不住的發抖,咬牙切齒:「……飛蓬,你當真要如此絕情?我們自小可是一塊長大的。」
銀甲神將神色漠然,毫不為所動。
沉默了良久的神女霜嘆了口氣,輕輕道:「素女,他沒有騙你。你可曾見我離開過神樹?」
素女急道:「可是句芒——!」
「句芒沒有騙你。」神女霜微笑,「我能離開,但要付出代價。」
「是什麼?殿下,無論是何種代價,素女都願意代替殿下承受!」
神女霜的眼神在一瞬間顯得有些憐憫。
好半晌,她伸出手,推開了素女握著自己的手心。
神樹下的神女嘆息:「這是太子長琴之過,也何當他去承擔。」
素女聞言訝然,不敢置信:「殿下!」
神女霜卻是面色平和,靜靜對素女道:「素女,你現在趕去,尚能再見太子長琴一面。今日後,世界恐再無太子長琴。」
素女定定盯著神女霜良久,方問:「太子長琴,比不得您要付出的代價對嗎?」說著,她一指指向神將,冷笑道:「那若是今日出事之人是飛蓬呢?殿下也會如同現在這般選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