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原來初見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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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夜色漸漸籠上,張安才敢輕輕的敲門。裡面靜得似乎能聽見繡花針掉落在地上的聲音,不知道裡面的兩個人發生了什麼,也沒有人趕上前去問。溪妃早就等不及回宮去了,她愛的,大抵是寵愛,而不是這個男人,所以,他不來,她也不會委屈了自己。

  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什麼是從一而終的,更沒有什麼是靠得住的。

  「王,該用晚膳了。王要與夫人一同用膳嗎?」

  「嗯。」隔著厚重的門,還是聽見了裡面的應答。

  張安識相的退下去,又過了好一會兒,才宣下人將飯菜擺在正廳內。南羽彥與寒池走出來,這很詭異,兩個人走進去時還如仇人一般,出來時,卻像是……陌生人。

  寒池跟在南羽彥身後時,腦海中的念頭是,瘋了瘋了,一定是瘋了。洞房花燭夜,她與他對坐一夜,第二天又是一整天這樣枯坐著,什麼狀況啊!

  可是那個忽然自靜默中沉沉開口,道一句:「陪孤吃點東西吧。」沒有稱本王,而是孤,是真的很孤獨吧,那藏在眼底的孤獨,哪怕只是淡淡的一抹,她也看得很真切。於是,她便像是中了魔,也或者,當真是好奇害死貓,她竟然就這樣跟來了。

  吃食很是簡單,不是想像中的奢華,只是些許簡單的家常小炒,卻是很合她的心意。南羽彥淨了手,對張安淡笑道:「張安,朕已經很久沒有和別人一同進食過了,是吧?」

  張安慈愛的笑笑:「是啊,王,已經有好些年了。」

  寒池愕然,已經有好些年了,他不是王嘛,左擁右抱,不是從來就是不缺人陪在身邊了,為什麼,為什麼會說出這樣悲涼的話,她極不習慣,她有些警戒的看著他,這個樣子的南羽彥,是不是又是裝的,是不是又有什麼謀詭計呢?!

  她這樣想著,卻是早已口直心快的問出口來了。

  「為什麼?」

  南羽彥手撐著頭:「為什麼啊……大概活著太不易,為了活著,總是要想方設法的避開危險吧。」所以,她指的危險,是指別人在他的吃食里做手腳,她突然反應過來,她也見他出席過幾多次宴會,他當真只是和眾臣聊聊天,從來不從是東西,會飲一些酒,不過那些酒,總是以賜給眾位臣子好酒為由自帶的。

  他並不像是這樣貪生怕死的人。為什麼活得這樣敬小慎微呢。

  他夾了些菜自顧自吃起來,看來當真是餓了,吃得很香,見她不吃,便夾過來一塊青菜,道:「嘗嘗吧,這是楚國菜,你應該喜歡吃。」

  筷子哐當掉在桌上,臉上是遮也遮不住的恐懼。

  「你……你什麼意思?」

  南羽彥輕笑,卻是難得的坦誠:「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張安笑著搖搖頭,安靜的退了出去,他記憶中,王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笑過了,果然,他心裡的那些委屈,那些恨,再也藏不住,終究需要一個人來宣洩了嗎?也好,這樣也好。

  寒池要坐不住了,站起來,顫抖著:「你知道多少?」

  他認真的想了想:「大概,該知道的都知道。」不知道的也都知道,不過有些,未必會告訴你。

  「什麼時候?」

  真是個固執的女人,他搖搖頭,放棄與她賣關子,道:「從慕容岸從楚國回來帶回來一個女子開始,楚國內判,楚國大將楚凝煙失蹤,我南禹國將軍違令前往楚國,消失近半個月,回來後便帶來一個女子,你說,哪會有這樣巧的事。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說我派人監視慕容岸嗎,沒錯,不過這很正常,不是嗎?」

  她不服氣,執拗的說:「即便巧合,也不是沒有其他的可能的。」

  他嘆一口氣,終究是浪費了一桌好菜,「你這個女人,平日裡看起來這樣聰明,是打仗打傻了嗎?」他伸手去拉起她的手來,她反射的要縮回來,他便握得更緊,拉到她的面前去,讓她看得清楚,這雙屬於女人的手,不是細光滑,反而布滿了老繭,哪裡是待字閨中的女子應有的手呢。

  她顫巍巍的縮回來。

  他眼中卻沒有多餘的情感:「我認出你來,這是一方面,還有一方面,楚凝煙,你當真是忘了,我們以前,是見過的?」

  寒池沒有說話,顯然沒有將面前的男子和記憶中的任何人重疊起來。

  他道:「不過你不記得也正常,那時你還小,大抵也就是七八歲的樣子,那年我代表南禹國前往楚國為楚王祝壽,你小小年紀,已經開始練功了,稚氣未,功夫卻相當不錯,楚王大壽,你耍一把花槍,贏得了滿堂彩,我記得……」他揚起手,比劃了一下「你這麼高,穿一襲暗紅色的戎裝,長得很是可愛,卻是不和諧的英氣,把在場的人都給逗樂了。」

  她記起來這件事,那時候還真是小,剛好能夠耍得一把出彩的花槍,就嚷嚷著要耍給楚王看,楚王偏愛她這個小將軍,還賜給她一把金槍。可是,她不記得有一位來自南禹國的世子,大約真的來過,她卻一點沒有在意。

  他繼續道:「你與你的閨一同來的,同樣的年紀,你一身戎裝,英氣盡顯,你的閨,卻是典型的大家閨秀,一襲霓裳舞,才顯得佳人之美,楚王大喜,當場就封了你的閨為郡主,你呢,就這樣被冷落了,其實,當時你看你閨跳舞的時候倒是真心歡喜的,可是後來就不一樣了,你很生氣,一個人跑到御花園去砍樹,我一路跟著你,你不由分說就要打我,我當時覺得好笑,就逗你來著,你氣急了,就問我,你們男的是不是都喜歡她那樣的……」

  他停頓下來,滿意的看著寒池的臉漲得通紅,她極不自然的偏過頭去:「阮兒的舞從小就是極好地,你說的……我不記得有這回事了。」

  「你不記得,這很正常,這樣粗枝大葉的人。」他笑。

  寒池一跺腳,不服氣道:「這是什麼意思,我粗枝大葉?!我細心起來嚇死你,你該不會是要告訴我,你從那年見著小小帥氣的我就一見傾國再見傾城三見傾你心,發誓非我不娶了吧!」

  南羽彥崩不住炳哈大笑起來,笑得眼淚直流了,才終於收住,道:「還真是自戀得緊,要讓你失望了,本王那時候見著你,最多覺得這小女子甚是有趣,一見傾心?!我從來不信這句話。」

  她一嘟嘴,自己都沒有發現,在這暢聊中,她已經不再像之前那般拘謹,反而像是見了一個老朋友似的,相見甚歡,「就算你說得都是真的,但是女大十八變,你也不該就知道是我。」

  他伸手點點她的頭,無奈道:「是啊,女大十八變,不過這固執的子倒是一點沒有變。你說得沒錯,不過,在那之後,我還見過你一次。其實自從那年從楚國回來,我對你影響深刻,後來當政之後,有楚國的使者來,我也不免問兩句你的情況,知道你做了女將軍,很是厲害,那年,大概是兩三年前的事了,我帶著張安去邊界微服私訪,在一家茶館遇上你帶著你的將士前來休息。兩地交接的驛站,來著不問出路,所以你進來,對角落裡的我,當是看也不曾看上一眼,你端大碗喝酒,因為剛剛打了勝仗,笑得天花亂墜的。你的將士叫你楚將軍,我自然就知道是你了。」

  她尷尬的摸摸自己的臉:「啊……竟有這樣的事,我一點也不記得。」兩三年前,她早已長成了大姑娘,如今再見,如何會不認識。

  「其實,我也沒想到,那個我認識的豪爽、不拘小節的女將軍,如今會變得這樣憂鬱,活得這樣小心翼翼、委曲求全,我見著你時,便想,上天總算公平,沒有獨獨折磨了我一個。」原來,這麼些年,他也受了這麼多的苦,也有家破人亡,也不得不獨自撐起一片天,國讎家恨,也讓她不得不委曲求全,他比不出來誰更苦一些,失去最愛的人,和被自己最愛的人背叛,這兩種苦,他比不出來哪一種更甚。

  於是,權當感激吧,權當感激上天憐憫他,賜予他一個同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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