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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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鶯兒坐在自己的房間裡,對著一方銅鏡取下額頭被血跡染得發黑碧藍色的額巾,血肉模糊得早已看見傷口在何方,她熟練的用手絹將四周的血跡擦乾淨,那裡卻不是光潔,而是醜陋的傷痕。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是掏出藥盒裡的藥膏就著傷口輕輕的塗抹,心裡默默一嘆,公主下手從來如此,不偏不倚,每次皆在舊傷口,她額頭的這些傷啊,怕是這輩子也不會好了。

  鶯兒的廂房在淑房殿的偏遠,她沒有同其他的丫鬟住一起,而是一處獨立的別院,她的房中,富麗堂皇應有盡有,與她身份有別,竟是這紫敕城中許多達官貴人家的小姐也比不上的,可是她身處其中,並不覺得有多突兀。因著,這本就是她該得的。

  十一歲那年,前御史大夫蕭何之女蕭素兒進宮選秀,那時還是先王宗禹王黨政,適時,蕭素兒還是個月事未來的小女孩,而宗禹王比她的父親還不知道長了多少歲,只是王命難為,她被御林軍用轎攆抬進宮去,成為那一年最小的一名秀女。大抵是上天垂憐她,宗禹王看在她尚且年幼的份上不曾臨幸於她,將她安置在香貴妃的奇楠宮裡養著。

  彼時香貴妃的兒子南羽淳是當時王最大的孩子,那一年十三歲,聰明伶俐,深得王的寵愛,王將蕭素兒送到香貴妃身邊,也足以見得對她的重視,可是年幼無知的素兒,怎會喜歡愛上一個足以當她爺爺的人,她呆在奇楠宮裡過了她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時間久了,她與南羽淳終究生出了情愫,暗自許了終生。

  兩年後,南羽淳被封為世子,待得先王駕崩之時接掌王位,同年,蕭素兒來了月事,成為真正的小女子,而她的噩夢,也從這時開始,便再為停過,二皇子南羽彥和安心公主南羽麟聯合篡位,企圖扳倒羽淳世子,蕭素兒一直記得那一夜,她方沐浴完準備上就寢,一位蒙面的男子破門進來,她還未來得及叫出來就被打暈過去,醒來時,衣衫不整傳來陣痛,她驚覺發生了什麼時看見了躺在自己身邊的羽淳世子,而後,宮中的軍闖了進來,就連年邁的王也來了。

  皇子私通嬪妃,尤其是王最疼愛的世子,結果可想而知,南羽淳被削掉世子之位禁閉起來,而蕭素兒被下命處死,就是蕭何一家也滿門抄斬。王在一月後駕崩,蕭素兒行刑前被安心公主南羽麟救下,充為閨閣丫鬟化名為鶯兒,而禁閉羽淳世子的寢宮那一夜燃起一把大火,據說無一生還。

  鶯兒回過神來,眼淚早已濕了臉,她卻聞所未聞,仍舊看著鏡中的自己,這是一張何其美麗的臉,可是如今,哪裡還有一點蕭素兒的摸樣,不錯,蕭素兒早在六年前就死了。她抬起手來觸摸冰涼的銅鏡,像是摸到了鏡中的自己,指尖觸著心疼,像是羽淳在著蕭素兒,語態柔,心疼至極。

  她終究趴在桌上哭起來,肩膀劇烈的抖動,透著絕望的嗚咽:「世子,對不起,素兒沒用,素兒至今都沒有為你報了仇,世子,素兒沒用啊。」

  同一時,另一個地方卻是另一番光景。

  沐煙閣閨房中,寒池呆呆的坐在桌旁,目光呆滯的看著桌上玉盤中的頭釵,旁邊的丫頭們強忍著笑,她這樣目不轉睛的看著頭釵已經好幾個時辰了。丫頭們大多認為寒池姑娘是因著將軍太久沒有來沐煙閣而又突然送來頭釵而興奮吧。

  其實將軍好久不來是真,興奮卻是假。自從那一夜慕容岸逃了洞房花燭夜與她徹夜暢談之後,她的確再未見過慕容岸,這一個多月的日子,她能獲悉慕容岸的消息都是從下人口中得知的,知道他又給公主送了什麼東西過去,知道他又陪公主用了膳,知道他將整個將軍府都交給公主來打理了,知道……她知道得這些,無論怎樣看,都是一個好丈夫的所為,就連下人們也如是說,將軍與公主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可是她聽在耳里,卻覺得靈台從未如此清醒過,南家的人……都是他的仇人,那麼他對著仇人還要一副強顏歡笑的模樣,該是又多難過。她其實真的不在乎慕容岸來不來看她,那一夜過後,她才突然發現,她和慕容岸都是同病相憐,都身負國讎家恨,她們不是普通人,所以,自然也不能享受普通人才該有的幸福。

  更何況,慕容岸待她的好,只有她才清楚。

  慕容岸不是沒有來看她的,每夜更深露重時,她聽聞屋頂有腳步聲,便知是他來了,她有時會上去陪他說說話,那時候的慕容岸卸下了渾身的裝備,只是那個簡單的壞小子。他會同她將他在未名山時的生活,山間有飛禽猛獸,奇花異草,是他的樂園,他也會講他在江湖沖盪時的趣聞,曾救過一名女子,那女子要以身相許,嚇得他當場就撒丫子跑了,他也會將他在軍營中的生活,大抵是從小小士卒慢慢往上爬,受了幾多委屈,挨了幾分苦。

  寒池總是喜歡這時候的他,單純得像是蔚藍蒼穹里一朵未經塵染的白雲,又像是遨遊雲間無憂無慮的鳥兒。

  有時,她也不會上去,裝作已經睡著了,耳朵卻是靜靜的聽著屋檐上的一舉一動,這時候,慕容岸通常會吹奏一曲,笛聲悠遠空靈,如悲如泣。她便在這時候不可遏制的難受,她想,她與慕容岸之間,離得那樣遠,又離得那樣近。

  她端詳手中的釵,記起這隻拆是她當時去白城尋得他後,在白城的集市上偶然見過的,那時她心裡喜愛,卻執意的不去買,她對慕容岸說,她喜歡那隻釵,可是那樣別致的釵只適合留在白城這種不染塵世的地方,她不願意帶回紫敕,污染了它。

  如今,慕容岸還是將這隻拆帶回來,她明白他的意思,她倡導相見不如懷戀,而他,總覺得太多的東西抓不住,所以,只要能抓在手裡的,都儘可能的不去錯過。她感激慕容岸終究還記得她喜歡這釵,卻又感概,有些東西,當真是如不得所願,其實不就是這樣嗎,得不到的都是幻影。

  她嘆了一口氣,將頭釵裝進錦盒,抬頭道:「綠兒,早上要你準備的滲湯可準備好了?」

  名喚為綠兒的丫頭乖巧的點了點頭:「按照姑娘以往的吩咐,已經用竹筒裝好了,是否現在就過去看婆婆呢?」

  寒池笑眯眯的站起來走到綠兒旁邊,寵溺了捏了捏她的小鼻頭,道:「綠兒,你真是越來越聰明了,那去拿吧,我們這就過去。」

  綠兒笑了笑,又為難的道:「姑娘每次都這麼熱情,可是婆婆格古怪,每次都為難姑娘,你看上次,婆婆又將姑娘熬得滲湯扔出來了,姑娘,恕綠兒無理,婆婆不懂得姑娘的良苦用心,姑娘又何必去自討沒趣呢。」

  寒池搖搖頭:「綠兒,我這般做,不是為了婆婆知道我的好,其實我並沒有哪裡好的,只是婆婆身子不好,到了冬天,風濕犯了腳一定痛得厲害,你說得不錯,婆婆格古怪,正因為如此,她生了病一個人扛著,才沒有人關心她的病,即便難一些,即便婆婆不肯接受我,可是這湯藥啊,婆婆即便喝一口也是好的。」

  綠兒羞愧的低下頭:「姑娘說得不錯,綠兒明白了。」

  「怎麼辦,綠兒,我又忍不住要誇你了,小小年紀卻這麼懂禮貌,我像你這么小的時候……」寒池說道一半頓了頓,兀自笑了笑,「好了,不說了,去準備吧,我也換身衣服,我們這就過去。」

  綠兒欠了身子出去,她看著綠油油的身影調皮的跑出去,心下感嘆,我像你這么小的時候,還不懂得禮貌是什麼,只知道和著小夥伴們到處幹壞事……可是那卻是開心得沒心沒肺的日子。

  她換了衣服,剛走出房門就看到綠兒又跑了回來,氣喘吁吁的道:「姑……姑娘……公……公主……公主來了。」

  公主來了?!寒池心中大駭,府上可是只有一位公主,也就是說,來人正是慕容岸現在的妻子,南禹國的安心公主南羽麟,她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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