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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沒有移動他,事實上也無法移動,我們沒有過多地悲傷,我總覺得伊萬這樣的男人不會領情,而且伊萬也不是唯一的犧牲者,朱強、副駕駛後來也犧牲了。事實上,朱強可能在被拖出飛機殘骸的時候已經死了,只不過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很可能是內傷死亡。副駕駛一開始還很精神,等我處理完老田,他已經渾身冰涼了,估計也是內傷。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坐在那裡,等待可能的救援。然而四周什麼都沒有發生。王四川恢復體力後,找了一圈,回來後面色蒼白,對我道:「這裡非常不對勁,所有的東西都被拆掉拿走了」我很佩服王四川的抗壓能力,如果不是他過於強調個人喜好,這個領隊應該是他最合適,而我已經接近了極限,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維。在他的催促下我才站起來,和他去巡視了一圈,立即發現,這裡的變化,不僅僅是不對勁。如果只是這裡的人莫名其妙地撤走了,我倒能抗壓想出很好的理由來,不管正確與否,先說服了自己再說,但是這裡四周的情況太不尋常了。我不僅沒有在四周看到任何遺留下來的設備和廢棄物,甚至連之前記憶里很清楚的一些焊接痕跡都找不到了。四十七、噩夢所有的地方都一層濃鏽,沒有任何修理或者是被加固過的痕跡。這裡看上去,不是沒有人,而是好像從來沒有人到來過。我明白這是不可能的,沒有任何人能做到完全消除痕跡,而且是在這麼大的一片區域裡。「你怎麼想?」王四川點上煙問我,「狗日的這地方究竟是怎麼了?」我想他心中早有了和我一樣的判斷,但是,他無法從這判斷中得出結論。事實上結論可能只有一個,但是說出來實在太難讓人接受。不管怎麼說,我只能自己說出來了。我道:「看樣子,我們降落錯地方了,這地方不是我們出發的地方……日本人在深淵附近造了不止一個大壩。」「你是認真的?」王四川問。「難道還有別的解釋嗎?」我道,但心裡還是不信的。大壩四周的各種附屬建築看上去如此眼熟,還有水下的屍袋,我無法精確地記憶這些凌亂的細節,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這裡是我們來時的地方,除非小日本偏執地把所有的基地都造成一樣的,否則實在太奇怪了。「跟我來。」王四川想到了什麼,他把菸頭一丟,往邊上跑去,那裡有一座水泥塔。「你幹什麼?」我問。「我在那座塔里關了三天禁閉,為了打發時間,我在牆上一些隱蔽的地方刻了些東西,他們不可能知道。」他道。我們一路衝進了關他的禁閉室里,那是個很小的房間,他跑到牆邊,挖出了一塊磚看。「沒有!」他面色蒼白,「真的沒有!這裡真的不是……但是這房間,和關我禁閉的那間一模一樣!」我看著禁閉室的牆壁,上面有日文標語和很多的霉斑,另一邊是透氣窗,能看到下面的水面和我們墜機的現場。邊上有一個探照燈,但是沒有任何的光,我只能借著飛機上沒有完全熄滅的火焰,看到墜毀現場的全貌。一看之下,我就愣住了。看著還在燃燒著的飛機殘骸,我忽然覺得整個場面非常熟悉,好像眼前的墜毀現場,我之前也看到過。這種熟悉感非常強烈,我知道不是錯覺,等我仔細回憶,就想到了是怎麼回事,劇烈的毛骨悚然頓時讓我如墜冰屋。我發現,剛才我們墜毀的那架飛機殘骸在水中的位置和姿態,非常的眼熟,那突出水面上的翅膀,燒焦的機身,和之前在水下看到的那架二十多年前墜毀的深山,竟然一模一樣。我無法理解,我以為我看錯了,又以為我在做夢。但我冷靜了一下,再去看,確實是一模一樣。不管是機頭還是翻起的機翼的角度,都和我記憶中那架二十多年前的殘骸吻合。甚至飛機墜毀的大概位置,我都覺得一樣。這是怎麼回事?我立即走回到飛機邊上,希望我面前的景象是幻覺。但走到下面,相似的感覺反而更加的強烈,唯一感覺不對的地方,是機側貼住的部分。飛機來不及噴漆,本來用膠布把日本人的標誌都貼住了,現在因為墜毀,幾塊膠布已經燒掉,露出了下面的太陽塗斑,像一隻瞪大的血紅眼睛。還有一塊膠布也被燒掉了一半,後面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符號。我走過去看,發現,那是一個「7」字。我僵在那裡,看著那個「7」字,像被人扼住了喉嚨一樣喘不過氣來。「怎麼了?」王四川莫名其妙地問。「我們剛才乘的是這架飛機嗎?」我已經語無倫次。「你瘋了?當然是啊。」「那原來在這裡的那架飛機殘骸呢?」我問,「日本人那架深山的殘骸呢?」「肯定在附近,我記得那架爛飛機也沉在了這個地方的水裡,不會離我們太遠,他們總不會把那架爛飛機也搬走。」「真的在這附近?」我喃喃道,王四川去找了一圈,回來時臉也綠了:「奇怪,它不見了。哪裡去了?難道真被搬走了?或者在我們墜毀的時候被壓扁了?」我搖頭,指了指我們眼前還在燃燒的飛機殘骸:「它在這裡。」我無法給出一個明確的解釋,也無法看透其中的貓膩,但是,我幾乎可以肯定,我之前看到的沉在地下河裡的日本「深山」,和剛才墜毀的轟炸機,是同一架飛機。如果是這樣,這裡就出現了不可調和的矛盾。我們怎麼會在飛機墜毀之前,看到了飛機墜毀後的殘骸?對當時的我來說,我的知識已經完全無法思考其中的緣由。我感覺,一定是我們自己出了問題,我們可能在深淵裡飛行的時候,還是吸入了不少毒氣,我們已經瘋了。這是唯一的解釋,汞中毒會產生神經病變,這種感覺讓人毛骨悚然,瘋子看出來的事總是毫無理由的。「那不用擔心了,也許我們現在已經被搶救躺在了帳篷里。」王四川道,「伊萬也沒死。」「也許其實還沒降落。」我冷冷道,「裴青也沒跳傘。」「我們睡一覺醒過來,也許都好了。」跟過來的老田竟然當真了。「那你可能要面臨更多的問題,我們其實從進洞開始就暴露在了這種毒氣之下,那麼我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瘋的?也許我們在找到袁喜樂的時候已經發瘋了,甚至是吊在洞口的時候就瘋了。」我道,「那表示我們身邊的人全瘋了,你一覺醒來還是瘋的。」「再往回想,你怎麼能保證你原來不是瘋的?既然這麼真實的感覺都可能是假的,那麼還有什麼不可能?你可能是個老瘋子,躺在床上,我們和這裡都是你瘋想出來的。」我繼續道,「認為這一切都是整個故事,往往是真正變瘋的開始。」「那這裡怎麼解釋?」王四川道。「如果是無法解釋的東西,我們不強行解釋。」我道,「我老爹告訴我,想不通別想,做該做的事情。我們應該冷靜下來,想一下如果這一切都沒發生,我們應該做什麼?」說完我們所有人都看向了地下河的上游。「我想看天。我們多久沒看到天了?」王四川說道,「我恨死這個洞了。」「那麼走吧。」我道,「也許他們會在洞口等我們,會像上次一樣拉住我們的手。」「然後給我們一個解釋?」我心說可能性不大,但是,我不想去想這些事。我們收拾起東西,飛機上本來沒有準備多少乾糧,有的也基本甩下飛機了,所有人都輕裝上陣。順著鐵絲往回走,這裡的水位非常低,我們踩著沒膝的地下河水,往上遊走去。「這裡不是我們來時的道路。」王四川道,「我是在一號川下來的。」他用手電照了照洞的頂部,「我們最好能回到上面去。」「從上面走我們得最後爬一百多米的懸崖,他們說,從這條零號川走,會好走一些,最後會從一個涵洞裡出去。」我道。我不知道我的想法是否正確,但是我不相信我能爬上那麼高的懸崖。一路進去,沿途看到了大量的標語,兩天後,在我們又餓又冷的時候,我看到前面出現了一道詭異的顏色。有一剎那我沒認出什麼來,但是王四川大叫了一聲,狂吼起來,我才想起來,那是陽光。我沖了過去,然後一陣目眩,刺眼的色彩撲面而來。四十八、人間出來的地方是一個很不起眼的刀切口一樣的山洞,被隱蔽網繩掩蓋,但網已經腐爛,有幾個巨大的口子。網繩上掛滿了藤蔓,陽光從那裡照下來,美得讓人無所適從。我們一個一個爬了出去,外面是滿目的森林和山。一瞬間,各種各樣的色彩撲面而來,在一個黑暗壓抑的洞穴里生活了那麼長時間,我接觸到的顏色只有無盡的黑暗、晦澀的灰黃,以及燈光的慘白,再次看到大自然所有的色彩,金黃的陽光、寬闊的藍天、墨綠的樹木,我無法形容那些顏色的炫目和飽滿,幾乎暈眩了過去。王四川放聲大吼,對著藍天跪倒,我們都癱倒在他身邊,讓陽光肆意地照在我們身上,把幾個月的陰冷潮濕除去。我從來沒有覺得,曬到太陽會是如此的舒服和幸福。原來我們早已經擁有了那麼美好的東西,最不可或缺的東西,往往因為習慣而不被人注意。休息了一會兒,我的眼睛才逐漸適應了這個世界,這些我曾經認為無比枯燥的樹木和藍天,如今無比的鮮活。我爬起來開始打量四周。這個山洞處在一個山谷山腰的陽面,我不清楚這裡距離我們進入的那個口子有多遠,但根據我們走的時間,直線距離不會太遠。地面上的後勤部隊營地應該就在附近。零號川是地下河的主幹,但出來的洞口卻是這么小,真是讓人想不到。王四川第一個招呼了一聲,指著一邊的懸崖,那裡有一條小瀑布流下,後面還有一道緩坡,我們在那裡洗了臉,然後往山上走去。山並不高,半個小時後我們到了足夠眺望四周的高度,老田筋疲力盡地坐下來休息,我踏上崖邊一塊凸起的石頭,看向遠方。四周沒有軍營,沒有炊煙,只有一望無際的樹木。北方的林子沒有南方雨林那種遮天蔽日的茂密,但這裡的樹木都異常高大,顯得凜然而不可侵犯。我心中剛剛湧起的力量又微弱了下去,我們坐車進這個森林用了幾天時問,如果想徒步走出去,恐怕此後的辛苦危險不會比我在洞裡的時候差。森林裡不能抽菸,可我這時什麼都不在乎,點上狠狠吸了兩口,感覺總算有股力量從肺里瀰漫開來。不過,無論如何,藍天讓我感到無比的神清氣慡,天是如此廣闊,難怪王四川認為天是神明之主。重新在天空下行走,感覺是從地獄返回了人間。當晚我們就在山上露營休整,之後一共休息了三天時間。我們先是挖了一些野菜煮湯充飢,到了晚上就擠在篝火邊上,看著漫天星空進入睡眠。第二天王四川又用樹枝做了幾隻布魯,打了幾隻野雞回來烤了吃,我們逐漸恢復了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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