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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茂元一臉的耿耿於懷,搖著頭。突然想起什麼,一拍大腿,說:

  「嗯,關他們的牢房這段時間正好清空準備改造,或許還來得及。」

  王茂元想到就做,拿起電話撥了個號碼,問清楚改造工程的進程,喜上眉梢,立刻說好明天一早進去看看。

  「我們能跟著去瞧瞧嗎?」王茂元一掛電話六耳就問。

  「行。」王茂元一口答應,「反正裡面在施工,沒犯人,憑我的面子帶兩個人去瞧瞧沒問題。」

  「老實說,剛到王家的時候,你是怎麼知道那堆書要倒的?」回去的路上我又想起這件事,問六耳。

  「已經告訴過你了,直覺。」

  「切!」我不屑,卻發現六耳的表情挺認真的。

  「真的,只是一種感覺。或者說比一般的直覺更清楚些,我看到那堆書,就知道它很快要倒下來了,甚至連倒下來的方向都知道。不管你信不信,就是這樣。」

  「有這種事?」我狐疑地看著他。

  「你還記得那天從民政局出來以後,我突然咦了一聲的事嗎?」六耳說。

  「嗯,我只看到有個小孩蹲著哭。」

  「那孩子被一根掉下來的枯枝砸到腦袋,而在之前幾秒鐘,我就有了一種模糊的預感。那是我頭一次有這種感覺,所以看見自己的直覺居然成了事實,自己也很意外。」

  我努力回憶,似乎那天小孩的旁邊是有些樹枝。

  「其實,從你在民政局提醒我,說我看東西的速度比你快許多之後,我就開始留心了。的確,我的記憶力、觀察力比從前有了大幅的提高。殯儀館那次,我並沒有留心記張金龍前後的焚化記錄,可老盧一問,我就自然而然地想了起來。還有,你是不是覺得我總是走神,所以問我有什麼瞞著你嗎?」

  「你現在肯說了嗎?」

  「我發現只要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某件東西上,就有可能直覺到這件東西在一定時間以後的狀態,所以我就不斷地訓練自己。而在你看來,我就總是在走神。進到王茂元的書房裡,我眼睛掃過那堆書就覺得有點不妥,再細看就知道書要倒。我是準備和你說我的事情,又怕你不信,所以提醒你注意,作為驗證。」

  「那你現在不是變成預言家了?」我驚訝地問他。

  「還不至於。我只是對一些不穩定的東西能預先覺察到,比如一個快要掉下來的花盆、一輛快要撞到行人的自行車等等。而且,也不是百發百中,但預測成功率總在九成以上。」

  「很久以前,我就有一個對所謂人類直覺的猜測,你想不想聽?」我想起了自己的一個假想。作為一個對世界有無限好奇的人,我作過許多這樣的假設。

  「當然,這一定和我現在的狀態有關吧?」

  「直覺實際上只是人類潛意識所下的判斷。」

  「潛意識的判斷?怎麼說?」

  「人類的眼睛耳朵皮膚這些感覺器官所接收到的信息,遠比一個人自己意識到的多得多。可是這些信息不能一股腦兒地都直接傳給大腦判斷,那樣的話就信息爆炸了,你會什麼事都幹不了。所以,所有過於微弱或者被判斷為不重要的信息都被自動過濾了,你的顯意識根本不知道自己還看到、聽到過那些東西。但被過濾掉的大量信息並非憑空消失,而是進入了人的潛意識。」

  六耳點頭說:「我聽說,有的證人記不起案發現場的情況,卻在催眠師的幫助下,完整地還原了當時的景象,就好像電影回放一樣。這是不是說,當時證人看到的很多東西,被當做無效信息過濾了,自己記不起來,卻存在於潛意識裡?」

  「沒錯。人腦的潛力還有多少可供發掘,科學家們說法不一,但肯定有著巨大的空間。潛意識裡有大量被忽略的信息,或許直覺就是潛意識綜合了這些信息而得出的結果。只不過人腦畢竟不是計算機,信息也有不全面的地方,所以直覺有時准有時不准。要是以這個為理論依據來說你的情況……」我摸出鑰匙打開房門,故意趁勢停了下來,想吊吊六耳的胃口。

  「因為我的感覺比常人敏銳很多,而潛意識的判斷能力又不明原因地提升了,拿老王家的書來說,潛意識自動分析了每本書的堆積角度,甚至考慮到了室內空氣流動等細微因素,判斷出這堆書將在幾秒鐘後倒塌。這樣的判斷結果以直覺的方式傳到我顯意識中。」六耳接著我的話說。

  「就是這樣,你的確比以前敏銳了很多,不管是感覺上還是思想上。可是說到不明原因,你真認為是不明原因嗎?」我隨手打開空調,坐在沙發上問六耳。

  六耳摸著手臂上開始長出來的細細黑毛,說:「這或許是替代它們的新能力吧,我終究還是和尋常人不一樣。」十、再見三兔  等在王茂元樓下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今天真正算是起了個大早,六點半不到就爬起來。因為和王茂元約定等候的時間是七點二十。算算這些年裡那麼早就爬起來的日子,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小伙子,很少起這麼早吧?我老頭子是睡不著,幸福啊。」和王茂元一路過去,不多久我的睏倦就被他發現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過會兒就好了。」

  反觀六耳,倒是精神得很。

  提籃橋監獄我和六耳都是頭一回去,厚實的高牆壓抑著每一個經過者的心情,我的困意也立刻消散了。

  整個監獄還是關著很多犯人,只是我們要去的那個區現在清空了,改造工程剛剛開始。我和六耳出示了身份證,填好外來訪客單,檢查過隨身物品,然後在胸前別上訪客證,跟著王茂元走入高牆。

  檢查的時候我看到六耳居然把昨天王茂元給他的那件囚服帶在包里,心裡奇怪。放行之後,我小聲地問他:

  「你怎麼把這衣服帶來了?」

  六耳一笑:「等會兒或許有用。」

  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我心裡嘀咕,這小子的想法我越來越猜不透了。

  香港電影裡那種監獄外牆和內牆之間的寬廣院子,並不存在於提籃橋監獄中,站著持槍哨兵的高高崗樓和探照燈也不知藏在什麼地方。不過這座監獄的安全性毋庸置疑,這上世紀初由英國人建造的『『回」字形建築群,當時可是號稱「遠東第一大監獄」呢。

  進了大鐵門就是四層高的監獄樓,我們要去的是C區。走在狹窄的走道里,經過一扇又一扇的鐵門。現在這些鐵門後面大多沒有人,犯人早飯後都進裙房裡的工廠勞動了。

  C區的走道里堆著些建築材料,王茂元一邊走一邊告訴我們,英國人的建築結構非常牢固,所以這次只是整修一下表面。提籃橋監獄現在已經變成一個上海司法對外的窗口,常常有人來參觀,不能太破舊了,正在有計劃地分步重修。

  C區的鐵門都虛掩著,開始一段的房間已經開始粉刷。王茂元在5號牢房前停了下來。

  「當年,從C區的3號房開始直到27號房,關的基本都是『4·23』案的案犯。那支筆的主人吳玉柱就關在這5號房,張金龍在13號房。」說著,他推開鐵門走了進去。

  5號房是間比較大的牢房,約十平方米出頭。這間房只有鐵門上的小窗,現在把鐵門全開著採光也不太好,可以想像要是關在裡面是多麼陰暗。

  話說回來,當年被關在裡面的人,恐怕也沒有什麼心情抱怨採光問題。

  地面是水磨石,如果吳玉柱的鋼管筆是在牢房裡磨損的話,留下的痕跡只可能在這水磨石的地面上。

  我彎下腰細看地面,王茂元和六耳兩人也是一樣的動作。我才看了幾眼就怔住,不由得嘆了口氣。

  並不是找不到痕跡,而是地上留下的痕跡太多了點。

  這座監獄自建成到現在近百年。在這間C5號牢房裡關過的犯人數以百計,他們百無聊賴之際,早就把堅硬的水磨石地面搞成了大花臉。

  雖然不至於布滿了亂七八糟的劃痕,但就在我周圍這兩平方米里,就最少有三處較深的劃痕,整間牢房少說也有十幾處,又怎麼能知道哪一處才是吳玉柱劃的?

  我失望地直起腰,卻看見王茂元和六耳還在彎腰細查。

  我有些奇怪。我想到的,這兩人沒道理想不到啊。

  過了一會兒,王茂元也發出一聲嘆息,直起腰來說:「真是沒法子辨認了,我已經看到三處可能是鋼管筆劃出的痕跡,整間屋子加起來有六七處有可能。原本還想有所收穫,這麼些年過去,當年的痕跡是找不出嘍-

  我心想原來王茂元是在各種劃痕里努力分辨,過細的劃痕是可以排除的,只可惜這間屋裡近似的劃痕太多。

  可六耳居然還毛著腰移動著腳步,依然不肯放棄。

  「你有什麼分辨的辦法嗎?」我問六耳。

  他向我做了個「等一等」的手勢。王茂元看看他,又看看我,臉上露出不解的神色,再次彎腰觀察起地面。他一定奇怪六耳正在依據什麼進行分辨。

  我隨著六耳的視線看,卻瞧不出什麼來。

  「找到了。」六耳突然說。

  我和王茂元立刻湊了上去。

  那裡有一塊兩個巴掌大的劃痕。

  「你怎麼知道是這個?」我問。

  「別急,你先看看這像什麼。」六耳說。

  我跟著王茂元蹲下去,微眯著眼睛細看。

  這肯定不是漢字,應該是個圖案。

  劃痕很深,邊緣相當模糊。這種模糊看起來是反覆刻畫所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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