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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了,用冠絕天下的口技,引開了一隻野貓,卻招來了大批野貓。  憑鷓鴣哨那套百步穿楊的槍法,完全可以用快槍解決掉進入墓室中的野貓,但是稍有差遲,奔躥或者受傷的野貓便會把蠟燭碰滅。  如果在雞鳴燈滅前拿不到這套斂服,就學不到摸金校尉的分金定穴之術了,想到部族中的人臨死前苦不堪言的慘狀,鷓鴣哨便覺得世界上所有的困難都擋不住自己,當下一咬牙,這種情況就不能求穩,必須以快制快,在那些該死的野貓惹出事端之前,便把女屍的斂服扒下來。  鷓鴣哨出手如電,將女屍身體固定住之後,將它的斂服搭袢扯掉,用腳抬起女屍的左臂,想把斂服的袖子從女屍胳膊上褪下來,然而剛一動手,忽見兩隻野貓跳上了銅角金棺的棺幫,那野貓為何不怕人呢?只因長期從事倒斗的人,身上陰氣重,陽氣弱,再加上一襲黑衣身手輕盈,又服食了抑制呼吸心脈化解屍毒的紅奩妙心丸,所以在動物眼中,這種盜墓賊和死人差不多,野貓們覺得死人並不存在危險。  一黑一花兩隻大野貓,被金角銅棺那黃澄澄的顏色所吸引,縱身躍了上來,兩隻野貓互相打鬧,你沖我齜齜貓牙,我給你一貓爪子,翻翻滾滾地同時掉進棺中。  眼看野貓就要碰到古屍了,此時女屍口中含住定屍丹,屍身上的白毛已經減退,恢復如初,但是如果被野貓碰到,肯定立刻就會發生屍變。鷓鴣哨心裡十分清楚,一旦屍變,那白凶極是猛惡,不是一時三刻所能製得住的。估計再過小半炷香的工夫,就該金雞報曉了,雖然金雞一鳴,白凶也發作不得,但是女屍身上這套斂服是無論如何都取不下來了。  這也就是鷓鴣哨的身手,在野貓碰到女屍之前的一瞬間,鷓鴣哨扯動捆屍索,一挺腰杆兒,騰空而起,從金角銅棺中向左邊跳了出去,把那南宋女屍也一併從金角銅棺中扯出,一人一屍都落在墓室的地面上。  這時已經有三四隻野貓,都進了棺材裡,在銅角金棺中互相追逐著嬉戲,鷓鴣哨暗道真是險過剃頭。既然已離了銅角金棺,更不敢耽擱,把女屍從自己身上推起來,仍是抬腳架起女屍的胳膊,想把女屍的斂服扒下來,然而借著忽明忽暗的燭光,發現那女屍的嘴不知什麼時候又張開了,大概是帶著女屍從銅角金棺中跳出來,動作幅度太大,又把女屍的嘴顛開了。  只見那女屍身上又開始浮現出一層白色絨毛,就如同食物變質發霉生出的白毛一樣,眼看著越來越長,張開的屍口對著鷓鴣哨散出一團黑霧。鷓鴣哨心中一驚,倒吸了一口冷氣,好濃的屍氣,若不是事先服了紅奩妙心丸,被這屍氣一熏,立刻就會中屍毒身亡。  對於古屍黑霧一般的屍氣,鷓鴣哨不敢大意,低頭避讓,只見原本含在南宋女屍口中的深紫色定屍丸,正落在半罩住蠟燭的瓦當旁。面對即將屍變的南宋女屍,如果不管不顧地繼續扒她身上的斂服,轉眼間就會變為白凶。鷓鴣哨只好把抓住女屍身上斂服的手鬆開,不管怎麼說,趁現在屍變的程度不高,先把這粒定屍丸給女屍塞回去。  於是鷓鴣哨著地一滾,他與南宋女屍之間被捆屍索連在一起,那具正在慢慢長出白色細毛的南宋女屍,也被鷓鴣哨扯著拖向墓室東南角。  墓室的東南角是整座墓室中照明的死角,現在墓室中的光源一共有兩處,一處是掛在銅角金棺蓋子上的馬燈,另一處便是被瓦當半遮住的蠟燭。瓦當與銅角金棺形成的陰影交匯在墓室的東南角落,而那粒定屍丹就剛好落在光與暗的交界線上,隨著燭光搖曳,時而瞧得見,時而又被黑暗吞沒。  鷓鴣哨滾到近前,伸手去拿地上的定屍丹,忽然從光線死角的陰影中躥出一隻大貓,正是最初進墓室搗亂的那隻野貓,那貓可能餓得狠了,見什麼想吃什麼,張口便咬地上的定屍丹。  鷓鴣哨對這隻野貓恨得牙根兒都痒痒,但是這時候伸手取定屍丹已經晚了,鷓鴣哨情急之下,只好故計重施,以天下第一的口技學了兩聲老鼠叫。那隻花紋斑斕的大野貓果然再次中計,稍稍一愣神,瞪著一雙大貓眼盯著鷓鴣哨,只是沒搞明白對面這隻大老鼠怎麼與平常的老鼠長得不一樣,所以沒有立即撲上來。  鷓鴣哨趁著野貓一怔的時機,用手抄起地上的定屍丸,順手塞進南宋女屍口中,跟著飛出一腳,把大野貓像個皮球一樣踢了出去,鷓鴣哨這一腳何等凌厲,加之無聲無息,那野貓猝不及防,只把它踢得一頭撞在墓室牆上,骨斷筋折,腦袋碎成了數瓣,哼都沒哼一聲便一命嗚呼了。  鷓鴣哨踢死了大野貓,心中暗道:「非是要取你性命,只是你這饞貓一而再再而三地壞我大事,留你不得,你成佛吧。」  鷓鴣哨有掐心思點兒① 的功夫,憑直覺這麼一算,附近村落的大公雞不出半支紙菸的時間,就會啼鳴報曉。再也等不得了,當下一扯捆屍索,把南宋女屍拽起,南宋女屍罩在最外邊的斂服已經完全解開,只剩下兩隻衣袖。女屍身穿九套斂服,衣服套得非常緊,但是只要順著斂服及身體的走勢,使用的手法得當,費不了太大力氣便可全扒下來。  鷓鴣哨扶正南宋女屍的屍體,準備把她的屍身轉過去,這樣不用抬死屍的胳膊,只要從南宋女屍背後順勢一扯,那就算完活了。  然而還沒等鷓鴣哨把南宋女屍轉過去,就覺得一陣陣腥風浮動,鑽進墓室的其餘野貓都聽到了剛才老鼠的叫聲,而且那老鼠叫是從鷓鴣哨身上發出來的,野貓們都餓得久了,此刻聽到老鼠叫聲,便紛紛躥向鷓鴣哨,要在他身上找找老鼠在哪。  十幾隻大小野貓同時撲了上來,便是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把它們同時解決,鷓鴣哨心中一片冰涼:「罷了,看來天意如此,老天不容我學這套摸金校尉的分金定穴秘術。」  但是這氣餒的念頭,在心中一閃即逝,野貓們來得快,鷓鴣哨的口技更快,鷓鴣哨學著野貓的叫聲:「喵———嗷———喵———嗷———」  野貓們哪想得到鷓鴣哨有這種本事,本來在他身上有老鼠叫,這會兒又有野貓的叫聲,一時搞不清狀況,野貓本就生性多疑,一時都停住不前,瞪著貓眼盯住鷓鴣哨。  野貓們的眼睛在漆黑的墓室中如同數十盞明亮的小燈,散發出充滿野性而又詭詐的光芒,鷓鴣哨不管野貓們怎麼打算,立刻把南宋女屍的屍身轉了過去,用捆屍索定住女屍,扯它屍身上的斂服。  幾乎在這同時,飢餓的野貓們也打定了主意,好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一樣,不管是老鼠還是死人,都是可以吃的東西,這回不管再有什麼聲音,也要先咬上一口再說,一隻只野貓都像是離弦的快箭,驟然撲至。  鷓鴣哨也知道,這個詭異漫長的夜晚,現在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了,能不能成功,就要看這最後幾秒鐘了。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必須同時做到,第一,不能讓野貓們碰到南宋女屍,激起屍變;第二,也不能讓任何一隻野貓碰熄了墓室中的蠟燭;第三,要趕在金雞報曉前扒下南宋女屍的斂服,絕不能打破雞鳴吹燈不摸金的規矩。  鷓鴣哨向後退了一步,踏住腳下的瓦當,用腳把瓦當踢向撲在最前邊的野貓,激射而出的瓦當剛好打在那隻黑色野貓的鼻樑上,野貓「嗷」的一聲慘叫,滾在一邊。  這時鷓鴣哨也抱著南宋女屍倒地,避過了從半空撲過來的兩隻野貓,順手抓起地上的蠟燭,右手擎著蠟燭,用蠟燭的火苗燒斷自己胸前的捆屍索,左手抓住南宋女屍斂服的後襟。鷓鴣哨和南宋女屍都是倒在地上的,此時抬腳把背對著自己的南宋女屍向前一腳蹬出,將女屍身上的斂服扯了下來,這一下動作幅度稍稍大了些,鷓鴣哨一手抓著斂服,一手舉著的蠟燭也已熄滅,遠處的金雞報曉聲同時隨著風傳進盜洞之中。  貓吃死人是很罕見的情形,而這墓室中十數隻瘋了一般的野貓,同時撲到南宋女屍身上亂咬……第二十三章 黑水城  雞鳴燈滅,斂服拿到手,幾乎都是在同一時間完成的,很難判斷哪個先哪個後。鷓鴣哨把蒙在嘴上的黑布扯落,只見那些飢餓的野貓們都趴在南宋女屍的身上亂抓亂咬,還有數只在墓室另一端,爭相撕咬著先前撞死的野貓屍體。鷓鴣哨看得暗暗心驚,這哪裡像是貓,分明就是一群餓著肚子的厲鬼。  此時雞鳴三遍,已經不會再發生屍變了,這古墓中的女屍,嘴中含著定屍丸,受到藥物的克制,把屍毒都積存在屍體內部,沒有向外擴散,所以女屍至今仍然保存完好,這些餓貓們吃了她的肉,肯定會中屍毒而死。  於是鷓鴣哨把取到的斂服疊好,提了棺板上的馬燈,從盜洞中鑽了出去,此刻雖已雞鳴,天色卻仍然黑得厲害。鷓鴣哨趁黑把盜洞回填,將野貓以及古墓中的一切都封在裡邊,又把那半截無字石碑放回原位,再一看,沒有一絲動過的痕跡。  這才迴轉無苦寺,見到了塵長老,把斂服奉上,將一夜中的經過原原本本地敘述一遍,最後對了塵長老說道:「雞鳴燈滅的同時,才把古屍的斂服拿到手中,已經無法分辨哪般在前,哪般在後,不敢斷言沒有破了行規。想必弟子無緣得吾師傳授,日後如得不死,定再來聆聽吾師禪理,弟子現下尚有要事在身,這便告辭了。」  了塵長老也曾在江湖上闖蕩多年,曾是摸金校尉中出於其類,拔乎其萃的頂尖人物,聽鷓鴣哨這番話,如何不曉得他的意思,想那鷓鴣哨也是倒斗行里數得著的人物,他這麼說是以退為進。  了塵長老看著跪在地上的鷓鴣哨,這讓他想到了自己年輕時的樣子,幾乎和現在的鷓鴣哨一模一樣。  了塵長老自從聽了鷓鴣哨做搬山道人的原由和這番經過,便已打定主意,一者因為救人出苦海乃是佛門宗旨,既然知道了扎格拉瑪部落的秘密,便無袖手旁觀的道理;再者是愛惜他身手了得,為人坦蕩,並沒有隱瞞燈滅雞鳴同時才扒到斂服的細節,在這個人心不古的社會裡,當真是難能可貴,自己這一身分金定穴的秘術,盡可傳授於他。  了塵長老把鷓鴣哨從地上扶起來,對他說道:「快快請起,雖然在雞鳴燈滅之時,才摸得斂服,也並不算壞了摸金行規,祖師爺只是說雞鳴燈滅之後才不可摸金,可沒說過同時二字。」  鷓鴣哨聞聽此言,心中不勝歡喜,納頭便拜,要行拜師之禮:「承蒙吾師不棄,收錄門牆,實乃三生有幸,恩師在上,請受弟子三拜。」  了塵長老急忙攔住:「不必行此大禮,摸金校尉自古以來便只有同行之說,從無師徒之承,不像那搬山卸嶺,由師傳徒,代代相傳。凡是用摸金校尉的手段倒斗,遵守摸金校尉的行規,便算是同行,老衲傳你這些秘術,那是咱們二人的緣分,但也只是與你有同門之誼,沒有師傅之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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