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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身材高佻,短髮,穿著一件黑色胸圍上衣、皮外套和牛仔褲的女人從電台走出來。

  「嘩!三十四C!」我一眼就看出她的胸圍尺碼,她的身材很平均,辱房是湯碗形的,是最漂亮的一種。

  「三十四C.」游潁好象受到嚴重打擊。

  「電台有那麼多人,不一定是她。」我說。

  「你上前去問問。」游潁請求我。

  那個女人正在等計程車,我硬著頭皮上前跟她說:「我是你的忠實聽眾,我很喜歡聽你的節目。」

  那個女人先是有點愕然,很快便笑容滿面,她大概還沒有見過年紀這麼大還在電台門口等偶像的痴情聽眾。

  「謝謝你,這麼晚你還在這裡?」

  我認得她的聲音,是這把聲音了,游潁在對面等我的回覆。

  一輛計程車停在我和這個女人面前。

  「再見。」她登上計程車。

  我的傳呼機響起來,是徐玉找我。

  「怎麼樣?是不是她?」游潁從對面馬路走過來問我。

  我點頭。

  游潁截停一輛計程車。

  「去哪裡?」我問她。

  「跟蹤她。」游潁拉我上車。

  我用游潁的手提電話打給徐玉。

  「周蕊,你在哪裡?」徐玉好象很想跟我見面。

  「我跟游潁一起,在計程車上。」

  「我想跟你見面,我來找你們。」徐玉說。

  「你不要掛線。」我跟徐玉說。

  那個女人乘坐的計程車朝尖沙咀方向駛去,在樂道一間通宵營業的便利店前面停下。

  「在樂道的七十一等。」我跟徐玉說。

  那個女人走進便利店,付錢買了一個杯麵和一瓶啤酒,在店裡吃起來。我和游潁站在店外監視她。

  突然有人在背後搭住我和游潁,嚇得我們同時尖叫,原來是徐玉。

  「你怎會這麼快來到?」我驚訝。

  「我就在附近。」徐玉說,「你們在這裡幹什麼?」

  「噓!」我示意她不要出聲。

  那個女人吃完杯麵,喝光了一瓶啤酒,從便利店出來,我們跟蹤她,她走上附近一棟大廈,她應該是住在那裡的。

  「她是什麼人?」徐玉問我們。

  「常大海沒有出現啊!」我跟游潁說。

  「陪我喝酒好嗎?」徐玉懇求我們。「今天是我第一天開工!」

  這時我才留意到她化了很濃的妝,燙了一個野性的曲發,穿一件小背心和迷你裙,外披一件皮外套。

  徐玉突然掩著面痛哭:「好辛苦啊!」

  「我們找個地方喝酒!」游潁扶著徐玉說。

  我們在附近找到一間酒吧坐下來。我很抱歉,我沒有關心徐玉,不知道她已經接拍了那隻色情光碟,而且就在今天開始拍攝。

  「有什麼事?」游潁問徐玉。

  「是不是導演欺負你,要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我問徐玉。

  徐玉抹乾眼淚,望著我和游潁,突然一陣鼻酸似的,又伏在桌上嚎哭。

  「到底發生什麼事?」游潁問徐玉。

  「你知道在別人面前脫光衣服的感受嗎?而且是在幾個陌生男人的面前。」徐玉哽咽。

  「我早就叫你不要拍。」我難過。

  「我很快會適應的。」徐玉抹乾眼淚說。

  「你以為你今天付出的,值得嗎?你將來會得到回報嗎?」我憤然問她。

  「我從來沒有這麼愛過一個男人。」徐玉咬著牙說,「他的快樂就是我的快樂。」

  「可是他知道你在流淚嗎?」我問徐玉。

  「為什麼要讓他知道我流淚?出版社明天開張,宇無過現在跟拍檔在新辦公室里打點一切,他終於有了自己的事業。我為什麼要讓他看到我流淚?」

  我無話可說,我以為我很偉大,原來徐玉比我偉大得多,她可以為了栽培一個男人而在其他男人面前寬衣解帶,我絕對辦不到,或許不是我辦不到,而是我從來沒有遇上這樣一個「機會」去為情人犧牲。

  「你們剛才為什麼跟蹤那個女人?」徐玉問我們。

  我把那個女人的故事告訴徐玉。

  「還沒有證據證明她是第三者啊!」徐玉拉著游潁的手安慰她。

  「她是三十四C,對不對?」游潁問我。

  「根據我的專業判斷,應該是這個尺碼。」我說,「常大海不會為三十四C而移情別戀吧?」

  「我知道他早晚會找一個大胸女人。」

  「三十四C也不是很大。」徐玉說。

  「你長得比那個女人漂亮。」我跟游潁說。

  「是嗎?」游潁好象完全失去自信心。

  「不信的話,你問徐玉。」

  徐玉點頭說:「我一直覺得你長得漂亮。」

  「謝謝你們。」游潁苦笑。

  「難道常大海從來沒有稱讚過你嗎?」徐玉問她。

  「有。可是,無論多麼漂亮的女人,日子久了,在一個男人眼中,都會變得平凡。」

  「你會回去審問常大海嗎?」徐玉問她。

  「不會。」我說,「游潁連愛他也不肯說,怎肯審問他?」

  「如果宇無過有第三者,我會殺了他。」徐玉咬牙切齒說。

  「你是一個很怕輸的人。」我跟游潁說。

  「有誰不怕輸?」游潁反問我。

  「你是怕到不會讓自己有機會輸的人。」我說。

  「如果常大海真的跟她一起,你會怎樣做?」徐玉問她。

  「走吧!」游潁站起來,走出酒吧。

  酒吧外的一片天空,淒清寂寥,徐玉為三十萬元失去尊嚴,游潁或會失去常大海,我已經失去唐文森,為什麼擁有到最後便是失去?

  回到家裡,我在床上輾轉反側。游潁從小至大都沒有改變,她是過分堅強。有時候我懷疑過分堅強也是一種軟弱。我挪開窗前那幅「雪堡的天空」,行人電梯已經停止運作,仍然有幾個人拾級而上。我時常幻想,有一天我會在這裡發現一雙熟悉的腳,那是森,森在我的窗前走過,我會立即伸手出去捉住他的一條腿,如果緣分這樣安排,我不會再放他走。我絕對不會認錯他的一雙腳,他也不會認錯我的手。只是,他不大可能會在這裡經過,雖然住在干德道,他好象從來沒有走過這條行人電梯。我把「雪堡的天空」反過來,正面對著窗外,如果有一天,森碰巧走這一條路,留意到這一扇窗,他會知道住在窗內的就是我,或者他會敲一敲這一扇窗。

  「今天晚上還會去電台等那個女人嗎?」我問游潁。

  「你以前也是做第三者,對不對?唐文森的太太一定也象我這樣吧?」游潁說。

  「我從來沒有想過她會怎樣想。」我說。

  「她一定很痛恨你,第三者都是可恨的。」

  我有點難堪,游潁好象將矛頭指向我。「你試試做一次第三者吧,第三者也不一定是那麼可恨的,最可恨的是天意。」我說。

  「今天晚上還去不去電台?」我問她。

  「當然!」她說。

  那個女唱片騎師的名字叫塗莉,是游潁打電話到電台查到的。

  我和游潁在十時五十分到達電台門外,塗莉在十一時零五分離開電台,坐上一輛計程車,想昨天一樣,她在尖沙咀樂道的七十一下車,在裡面吃了一點東西,然後回家。

  「可能真的不是她。」我跟游潁說。

  第三天晚上,游潁駕著常大海的開篷車來接我。

  「今天開車去電台嗎?」我問她。

  「上車吧!」她說,「我想儘快知道真相。」

  十時三十分,游潁把車停在電台外面,這一晚天氣很壞,不停下著雷雨。

  「常大海不會出現吧?天氣這麼差,況且他也從來沒有在這裡出現過。」我說。

  我很後悔認出塗莉的聲音,如果不是這樣,游潁不會懷疑她,找不到塗莉,游潁就不會再懷疑大海,萬一大海真的跟塗莉一起,他和游潁一定會完蛋。

  十時五十分,游潁跟我說:「你坐到後面去。」

  我從前座爬到后座。

  「你可以躺下來嗎?」她說。

  我伏在后座。

  我們一直聽著塗莉主持節目,今天晚上,她播了很多首情歌。最後一首歌竟然是《Iwillwaitforyou》,我已經很久不敢聽這首歌了,沒想到竟然在這一刻聽到,塗莉也在等一個人嗎?無論在理智上或感情上,我都應該同情游潁,但我卻不希望塗莉被揭發,我默默祈禱她不要從這個門口離開。

  最後一首歌播出後,游潁把車駛前一點,剛好停在一棵樹下,她亮起低燈,然後把自己的衣領反起,將一頭長髮藏在外套裡面。

  我伏在后座,看不到電台門口的情形,也看不到手錶顯示的時間,《Iwillwaitforyou》播完之後,車廂里一片死寂,過了大概十五分鐘吧,一個女人突然打開車門走上車。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會來接我?」那個女人跟游潁說。

  是塗莉的聲音,她走上屬於常大海的車上,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塗莉很快就發現坐在司機位上的不是常大海而是一個女人。我伏在后座很尷尬,不知道應該爬起來還是繼續伏著。

  「對不起!」塗莉轉身想下車。

  「這麼大雨,我送你回家。」游潁踏著油門疾駛而去。

  「你是誰?」塗莉問游潁。

  我從后座爬起來,把塗莉嚇了一跳。

  「你們想怎樣?」她顯然很害怕。

  「放心,不是綁票。」游潁對她說。

  游潁的行為也差不多是綁票了,她真是瘋了。

  「我是常大海律師的女朋友。」游潁說。

  塗莉變得沉默,似乎不再害怕。

  游潁把車駛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停下。

  「開始了多久?」游潁問她。

  「你應該問常大海。」塗莉等於默認了。

  「到了什麼階段?」游潁問她。

  塗莉笑幾聲:「什麼到了什麼階段?我和他又不是小孩子。」

  「他愛你嗎?」

  沒想到游潁竟然這樣問塗莉。

  「我不會跟一個不愛我的男人一起。」塗莉說,「如果傷害了你,我對你說聲對不起。」

  「你沒資格跟我說對不起!」游潁冷冷地說,「請你下車吧!」

  「你說過送我回家的。」

  「你休想!」游潁把她推出車外。

  塗莉被推倒在坑渠邊。

  「剛才我應該蒙著面。」我說,「她去報警的話,我們要坐牢。」

  游潁一邊開車一邊流淚,重逢之後,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她流淚。

  我用紙巾替她抹眼淚:「不要哭,你應該聽聽常大海的解釋,或許是塗莉一廂情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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