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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告訴你了?」

  我點頭。

  「她的表現是不是跟一般女人不同?」常大海說。

  「那麼,那種香味是誰留下來的?」

  「我順道送一位女檢察官一程,那種香味大概是她留下來的。」

  我猜對了。

  「吃醋不一定是緊張一個人的表現。」我說。游潁表面上不吃醋,其實是害怕讓常大海知道她吃醋。

  「可是,不吃醋也就很難讓人了解。」常大海苦笑。

  離開餐廳之後,我和常大海沿著行人天橋走,我一直以為只要兩個人都愛對方,就可以好好的生活,原來不是這樣的。有些人,心裡愛著對方,卻不懂得表達。

  我和常大海一起走下天橋,一個男人捧著幾匹顏色鮮艷的絲綢走上天橋,在人來人往的天橋上顯得十分矚目。這個人突然停在我面前,原來是陳定粱。

  「是你?」我驚訝。

  陳定粱的反應有點兒尷尬,他大概以為常大海是我的男朋友,所以正在猶豫該不該跟我打招呼。

  「你遇到朋友,我先走了。」常大海跟我說。

  「你要去哪裡?」我問陳定粱。

  「那人是你男朋友?」他問我。

  我笑笑沒有回答,我認為我毋須告訴陳定粱常大海是不是我男朋友,他要誤會,就由得他誤會好了,用常大海來戲弄他,也是蠻好玩的。

  「這幾匹布很漂亮。」我用手摸摸陳定粱捧在手上的一匹布,「料子很舒服。」

  「是呀,這是上等布料。」

  「用來做衣服?」

  陳定粱點頭。

  我記得陳定粱是在成衣集團里當設計師的,怎麼會替人做起衣服來?

  「我轉工了,自己做設計,生產自己的牌子。」

  「恭喜你。」我跟陳定粱握手。

  他雙手捧著布匹,沒法空出一隻手跟我握手。

  「我還有時間,你要去哪裡?我替你拿一匹布。」我說。

  「很重的啊!」陳定粱邊說邊把最大的一匹布交到我手上。

  「你——你竟然把這匹布交給我?」我怪他不夠體貼。

  他古惑地笑起來:「男人做得到的事,女人也該做得到。」

  我捧著那匹沉重的布跟在他身後。

  「你要去哪裡?」我問他。

  「快到了。」他走入一個商場。

  他的店就在接近上環的一個商場內的一個小鋪位,只有幾百尺地方。

  「這就是你的店子?」我覺得這個地方實在委屈了他。

  「我從前的辦公室有海景,這個辦公室有商場景。」他自嘲說。

  「上次見面沒聽說你自己創業。」我說。

  「剛才那個不是你的男朋友。」陳定粱接過我手上的布匹說。

  「你怎麼知道?」

  「你們的眼神不象一對情侶。」

  「情侶的眼神也不是永遠一致的。他是我朋友的男朋友。這裡只有你一個人?」

  「我還有一個拍檔。」

  「我是不是應該光顧你做一件衣服呢?當作賀你新店開張。」我說。

  「當然歡迎,你想做一件什麼的衣服?」

  「剎那間想不到。」

  「由我來作主吧,我知道你穿什麼衣服好看。」

  「我穿什麼衣服好看?」我好奇地問他。

  「你看到衣服後便會知道。」

  我氣結。

  「什麼時候做好?」

  「做好之後我會告訴你。」

  「你對其他客人不會是這樣的吧?」

  「我會給她們一個完成的日期。」

  「為什麼我沒有?」

  「可能是我比較用心做呢!所以不要問我什麼時候做好。」

  「謝謝你。」他欣然受落。

  晚上,我跟徐玉和游潁一起吃飯。

  「常大海今天找過我。」我跟游潁說。

  游潁有點愕然:「他找你有什麼事?」

  「他跟我說他很愛你。」

  游潁表情很奇怪,先是愕然,然後笑容越來越甜。

  「他為什麼要告訴你?」游潁問我。

  「因為他告訴你的話,你不會相信,你別說是我告訴你的,我答應不說的。」

  「他從來沒有告訴我。」游潁說。

  「你也從來沒有告訴他你愛他,對不對?」我問游潁。

  游潁無言。

  「你沒有說過你愛他?」徐玉驚訝,「你們一起七年啊!」

  「有些話是不用說出口的。」游潁說。

  「我時常告訴宇無過我愛他。」徐玉說。

  「這句話很難說出口吧?」游潁堅持,「我從來沒有對男人說過我愛他。」

  「常大海是很想聽你說的。」我說。

  「是嗎?那他為什麼不先跟我說?」

  我真是服了游潁,這句話總得有一個人先開口吧,難道要等到死別那一刻才說?我不會吝嗇這句話。

  「你怕輸。」我跟游潁說。

  「如果你先跟男人說我愛你,他就會認為你很愛他,你愛他比他愛你更多,那就好象你輸了。你是這樣想,對不對?」我問游潁。

  「男人是這樣的,如果你跟他說你愛他,他就不會跟你說他愛你。」游潁說。

  「為什麼不會?」徐玉說。

  「男人知道你愛他,就不會再開口說愛你了,因為他已經處於上風,男人只會在自信心不夠的時候才會對女人說「我愛你」。」游潁說。

  或許我都忘記了,游潁是一個很怕輸的人,小時候,她怎麼也不肯跟我比賽跳繩,因為她知道一定會輸給我。

  「由於不想處於下風,所以你也裝作不吃醋,對不對?」我問游潁。

  「為什麼要讓他知道我吃醋?大海不喜歡吃醋的女人。」游潁說。

  「你不吃醋,他會以為你不緊張他。」我說。

  「還說我不緊張他?」游潁生氣。

  「我知道你就是緊張他,所以不敢吃醋,可是男人呢,心思沒有女人那麼細密,他不會知道你的苦心。」我說。

  「為什麼你和大海好象作戰似的,大家都穿上盔甲?」徐玉忍不住問游潁。

  「如果是盔甲,都穿了七年,但我們很好啊!」游潁顯得很執著。

  我開始擔心游潁和大海,他們一起七年了,坦白的程度原來那麼有限,大家都緊張對方,偏偏都裝作不緊張,任何一方都不肯先認輸,這種關係是很危險的。

  我跟徐玉和游潁分手,回到家裡,已是晚上十二時。森打電話給我。

  「你在哪裡?」我問他。

  「在公司里。」

  「如果我現在跟你說我愛你,你會不會認為自己處於上風?」我問他。

  「怎麼會呢?」他反問我。

  「真的不會?」

  「你不相信的話,你現在說你愛我。」

  「我才不會說,你先說!」

  「我旁邊有人啊!」他說。

  「那你為什麼打電話給我?」

  「我掛念你。」

  在這一個晚上,這一聲「掛念你」好象來得特別溫柔和動人,我覺得我們畢竟比游潁和大海幸福,他們可以住在一起,卻各懷心事。我的心事,森都知道。他的心事,我唯一不知道的,是他對太太的真實感情。

  「你說掛念我,我會飄飄然的,你現在處於下風了。」我戲弄他。

  「我經常是處於下風的。」他說得怪可憐的。

  「我給你牽著鼻子走,你還說自己處於下風?」我不滿他。

  「你隨時會離開我。」他說。

  「你也是隨時會離開我,我不過是你生命中的過客罷了。」我難過地說。

  「我沒有把你當作過客。」

  我知道森並沒有把我當作過客,我只是覺得我的身分最終也不過是一個過客。我以前不知道名分對一個女人的重要,遇上森,我才發現名分也是很重要的,單有愛情是不夠的。我開始明白為什麼有些女人沒有愛情,仍然握著名分不肯放手。既然沒有愛情了,名分也死要抓住,一天保住名分,始終還是他的人,還有機會等他回來。一個男人對女人最大的歉疚,也許是不能給她名分,所以他用許多愛來贖罪。

  「你那樣愛我,是不是因為內疚?你用不著內疚,因為那是我咎由自取。」我說。

  「如果不愛一個人,又怎會內疚呢?」森說。

  森掛了線,我泡了一個熱水浴,浴後竟然整夜睡不著,在床上輾轉反側。森說,沒有愛,就不會內疚,是先有愛,還是先有內疚呢?他對妻子也內疚,那是因為他曾經愛過她嗎?

  凌晨三時多,樓下傳來一陣陣蛋糕的香味,郭小姐通常在早上七時才開始局蛋糕,為什麼這個時候會傳來局蛋糕的香味呢?我穿上衣服,走下去看看。

  我在蛋糕店外拍門,不一會兒,郭小姐來開門,她的頭髮有點亂,樣子很憔悴,臉上的口紅也化開了,她平時打扮得很整齊的。

  「周小姐,你還沒有睡嗎?」她問我。

  「我睡不著,又嗅到蛋糕的香味。」我說。

  「對不起,我不該在這個時候局蛋糕,但我不知道有什麼事情可以做,我也睡不著。」她滿懷心事,「既然你也睡不著,進來喝杯茶好嗎?蛋糕也快局好了。」

  「好呀!」我實在抵受不住蛋糕的誘惑,「蛋糕不是有人預訂的嗎?」

  「不,是我自己局的,你來看看!」

  她帶我到廚房,從局爐拿出一個剛剛局好的蛋糕,是一個很漂亮的芒果蛋糕。

  我試了一口,蛋糕很美味。

  「郭小姐,這個蛋糕很好吃。」我稱讚她。

  「你別叫我郭小姐,我的朋友都叫我郭筍。」

  「筍?竹筍的筍?」我奇怪。

  「我爸爸喜歡吃筍,所以叫我做筍。」

  「郭筍這名字很特別。」

  「筍有一個好處,就是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我自己也很喜歡吃筍。」

  「你為什麼會賣起蛋糕來的?」我問她。

  「我跟我媽媽學的,她是家庭主婦,但烹飪很出色,她局的蛋糕遠近馳名,我現在還比不上她呢。我十八歲便從印尼嫁來香港,生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一直沒有工作,我實在吃不慣香港的蛋糕,心血來潮,便自己賣起蛋糕來,經營這間小店也挺辛苦啊!原來以前做少奶奶是很舒服的。」郭筍用手捶捶自己的肩膊。

  「我來幫你。」我站在她身後,替她按摩肩膊。

  「謝謝你。」

  「你丈夫不反對你出來工作嗎?」

  「我們離婚了。」

  「對不起。」

  「不要緊,這段婚姻除了給我一兒一女之外,還有一筆可觀的贍養費,即使什麼也不做,也不用擔心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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