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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早上,沈魚忍無可忍,到翁信良家裡拍門。

  「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面的。」

  翁信良終於打開門,他整個人好像枯萎了,嘴唇乾裂,流著血水。

  「你不能這樣子,你要振作。」

  「振作來幹什麼?」翁信良躺在地上。

  咕咕纏著沈魚,累得沈魚連續打了幾個噴嚏,相思也在脫毛,翁信良與這兩隻失去主人的動物一起失去鬥志。

  沈魚把翁信良從地上拉起來:「聽我說,去上班。」

  翁信良愛理不理,偏要躺在地上。

  「緹緹已經死了。」沈魚哭著說。

  翁信良伏在沈魚的身上,痛哭起來。

  「她已經死了。」沈魚說。

  翁信良痛苦地抽泣。

  「我現在要把咕咕和相思帶走,你明天要上班。」沈魚替咕咕帶上頸圈。

  「不要。」翁信良阻止她。

  沈魚推開他:「你想見它們,便要上班。」

  沈魚把咕咕和相思帶回家裡,她對咕咕有嚴重的敏感症,不住的打噴嚏,唯有把它關在洗手間裡。

  可憐的松獅大概知道它的主人不會回來了,它在洗手間裡吠個不停。沈魚想,她對咕咕的敏感症總有一天會痊癒的,人對同一件事物的敏感度是會逐漸下降的,終於就不再敏感了,愛情也是一樣,曾經不能夠失去某人,然而,時日漸遠,便逐漸能夠忍受失去。

  現在她家裡有兩隻相思鳥,一隻不唱歌,一隻脫毛,是她和翁信良的化身。沈魚把兩個鳥籠放在一起,讓兩隻失戀的相思朝夕相對。

  沈魚打電話給馬樂。

  「你帶你的小提琴來我家可以嗎?」

  馬樂拿著他的小提琴來了。

  「為我拉一首歌。」沈魚望著兩隻相思說。

  「你要聽哪一首歌?」

  「隨便哪一首都可以。」

  馬樂把小提琴搭在肩上,拉奏布魯赫的第一號小提琴協奏曲第一樂章。馬樂拉小提琴的樣子英俊而神奇,原來一個男人只要回到他的工作檯上,便會光芒四射。

  脫毛和不唱歌的相思被琴聲牽引著,咕咕在洗手間裡突然安靜下來,沈魚坐在地上,流著眼淚,無聲地啜泣。

  第二天早上,沈魚看到翁信良在海洋劇場出現。

  「早晨。」翁信良說。雖然他臉上毫無表情,沈魚還是很高興。

  翁信良著手替翠絲檢查。

  「翠絲最近好像有點兒跟平常不一樣。」沈魚用手替翠絲擦去身上的死皮。

  「我要拿尿液檢驗。」翁信良說。

  「你沒事吧?」沈魚問他。

  「咕咕怎樣?」

  「它很乖,我對它已經沒有那麼敏感了,你想看看它?」

  翁信良搖頭,也許他正準備忘記緹緹。

  沈魚下班之後,跑到翁信良的工作間。

  「翠絲的尿液樣本有什麼發現?」

  「它懷孕了。」翁信良說。

  「太好了!它是海洋公園第一條海豚媽媽。」

  「它是在一個月前懷孕的。」翁信良看著尿液樣本發呆,「剛剛是緹緹死的時候。」

  「你以為緹緹投胎變成小海豚?」

  「不會的。」翁信良站起來,「要變也變成飛鳥。」

  「是的,也許正在這一片天空上飛翔,看到你這個樣子,她會很傷心。」

  翁信良站在窗前,望著藍色的天空,一隻飛鳥在屋頂飛過。

  「一起吃飯好不好?」沈魚問他。

  「我不想去。」

  「那我先走。」

  沈魚走後,翁信良從口袋裡拿出三張票子,是三個月前,沈魚去買的歌劇門票,準備三個人一起去看,日期正是今天,緹緹卻看不到了,歌劇比人長久。

  翁信良一個人拿著三張門票去看歌劇,整個劇院都滿座,只有翁信良旁邊的兩個座位空著,本來是緹緹和沈魚的。這個晚上,他獨個兒流著淚,在歌劇院裡抽泣,如同一隻躲在劇院的鬼魅。

  他越來越相信,是鯨岡從他手上把緹緹搶走。

  舞台落幕,翁信良站起來,他旁邊兩個座位仍然空著,緹緹不會來了,他哀傷地離開劇院。在劇院外面,有一個活生生的女人等他,是沈魚。沈魚微笑站在他面前。

  「我知道你會來的。」

  翁信良低著頭走,沈魚跟在他後面。

  「你為什麼跟著我?」

  「你肚子餓嗎?我知道附近有一個地方很好。」

  沈魚帶翁信良去吃燒鵝。

  「這一頓飯由我作東。」

  「好,很久沒有好好吃一頓了,可以請我喝酒嗎?」

  「當然可以。」

  翁信良不停地喝酒,原來他的目的不是吃飯,而是喝酒。

  「不要再喝了。」沈魚說。

  「我從前是不喝酒的,如今才發現酒的好處,如果世上沒有酒,日子怎麼過?」

  「你為什麼不去死?」沈魚罵他。

  沈魚扶著翁信良回到自己的家裡,咕咕看見翁信良,立即跳到他身上,翁信良擁抱著咕咕,滾在地上,把它當做緹緹。

  沈魚拿熱毛巾替翁信良敷臉。

  翁信良喝得酩酊大醉,吐在沈魚身上。

  「你怎麼了?」沈魚用毛巾替翁信良抹臉,翁信良不省人事,躺在地毯上。

  沈魚脫掉身上的毛衣,翁信良睡得很甜,他有一張很好看的臉。沈魚餵他喝茶,他乖乖地喝了。沈魚脫掉內衣,解開胸圍,脫掉襪和褲,一絲不掛站在翁信良面前。這個男人從來沒有見過她的裸體,從來沒有擁抱過她,她是他在頭一天遇到的第二個女人,這是她的命運。沈魚替翁信良脫去衣服,他的身體強壯,肌肉堅實,她伏在他身上,翁信良抱著她,壓在她身上,熱情地吻她的臉和身體。

  翁信良疲累地睡了,沈魚把毛毯鋪在他身上,牽著他的手,睡在他的身邊,她給了這個失戀的男人一場**,是最好的慰藉,如果他醒來要忘記一切,她也不會恨他。

  翁信良在午夜醒來,看見沈魚赤裸睡在他的身旁,她緊緊地握著他的手,他的喉嚨一陣灼熱,很想喝一杯水,他在地上找到自己的外衣,把它放在沈魚的手裡,沈魚握著衣服,以為自己握著翁信良的手,翁信良站起來,穿上衣服,走到廚房,他找到一罐冰凍的可樂,骨碌骨碌地吞下去。

  沈魚站在廚房門外,溫柔地問他:

  「你醒了?」

  「你要喝嗎?」翁信良問沈魚。

  「嗯。」沈魚接過翁信良手上的可樂,喝了一口。

  沈魚望著翁信良,翁信良不敢正視她,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沈魚的鼻子不舒服,連續打了兩個噴嚏。

  「你著涼了?」

  「不,是因為咕咕。」

  「你家裡也有一隻相思?」翁信良在客廳里看到兩隻相思。

  「這隻相思是不會唱歌的。」

  「不可能,不可能有不會唱歌的相思。」翁信良逗著籠里的相思,它果然不唱歌。

  「沒有愛情,相思也不會唱歌。」

  「我還是回家。」翁信良穿上衣服。

  沈魚雖然失望,可是,他憑什麼留住這個男人呢?是她先伏在他身上的,男人從來不會因為一場胡塗的**而愛上一個女人,何況有另一個女人,在他心裡,有若刻骨之痛。

  沈魚送翁信良離開,他們之間,突然變得很陌生。

  「再見。」

  「再見。」沈魚目送他走進電梯。

  沈魚站在陽台上,看到翁信良離開大廈。

  「翁信良!」

  翁信良抬頭,沈魚攤開手掌,不唱歌的相思在他頭上飛過。她希望它回到林中會歌唱。

  翁信良看著相思在頭頂上飛過,沈魚為什麼也有一隻相思?而她從來沒有提及過。翁信良忽然明白,她原來也想要緹緹的禮物。

  相思鳥在他頭頂上飛過,沈魚在陽台上望著他離去,翁信良覺得肩膊很沉重,他想哭。

  當馬樂找他喝酒的時候,他不知道該不該去,但還是去了。

  「看見你重新振作,我很安心。」這個好朋友對他說。

  翁信良只管喝酒。

  「你有沒有見過沈魚?」馬樂問他。

  【

  第二章 愛情的傷痛(2)  翁信良點頭:「你和她--」

  「看來她不愛我,她愛的另有其人。」

  翁信良低著頭,連馬樂都知道她愛著自己,翁信良卻一直不知道。

  沈魚騎在殺人鯨身上出場,贏得全場掌聲,只有在這個地方,她才感到被愛。

  在辦公室里,沈魚接到翁信良的電話。

  「今天晚上有空嗎?」

  「嗯。」沈魚快樂地回答。

  「我們一起吃飯。」

  沈魚趕回家中換衣服,放走了沒有愛情的相思,愛情飛來了。

  在餐廳里,翁信良和沈魚一直低著頭吃飯。

  「你要甜品嗎?」翁信良問沈魚。

  「不。」她心情愉快的時候不吃甜品。

  翁信良要了一個西米布甸,他平常不吃甜品,但這一刻,他覺得該用甜品緩和一下氣氛。

  「前天晚上的事,我們可不可以當作沒有發生過?」翁信良低頭望著面前的西米布甸。

  沈魚抬頭望著他,氣得說不出話來,他痛恨這個男人。

  「我不想害你。」翁信良沉痛的說。他不想因為悲傷,而占一個女人的便宜。可是,沈魚卻不是這樣想,她認為他反悔。

  沈魚衝出餐廳,一直跑,跑回海洋劇場。翠絲因為懷孕被隔離了,以免力克不小心傷害胎兒。力克和曾經是情敵的米高在池裡嬉水,它們又成為好朋友了。沈魚打開水閘,力克、米高和所有海豚同時游到大池,沈魚脫掉衣服,潛進水裡,她的自尊受到了極大侮辱,一個曾經進入她身體的男人對她說:

  「那天晚上的事就當作沒有發生過吧!」

  她知道未必有結果,卻想不到男人竟然那麼怯懦。

  翠絲不甘寂寞,在池裡不斷發出叫聲,沈魚把水閘打開,讓翠絲游到大池,力克連忙游近翠絲,跟它廝磨。沈魚留在水底里,只有水能麻醉她的痛苦。在水底里,她看到了血,是翠絲的血。沈魚連忙把力克趕開,翠絲痛苦地在水裡掙扎,血從它下體一直流到水裡,然後化開。

  沈魚唯有傳呼翁信良。

  翁信良趕來替翠絲檢查。

  「你怎麼可以讓力克接近它?」翁信良責怪她。

  「翠絲怎樣了?」

  「它小產。」

  關於翠絲小產的事,必須通知主任獸醫大宗美及海洋公園管理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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