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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薔色,你與利佳上其實毫無血緣關係。」

  薔色一怔,「那我自然知道。」

  綺羅微笑,「你們若是相愛的話,我真可完全放心。」

  薔色心中驚疑不已,面子上卻十分平靜,「你想得太多了。」

  綺羅抬起頭來,「你認為我妙想天開可是?」

  「你不過是想你所愛的兩個人永遠在一起。」

  「不,我只是勸你莫錯失良機,要是喜歡一個人,就莫理世俗目光。」

  薔色看往別處。

  繼母的法眼洞悉一切。

  沒有事瞞得過她。

  「你是聰明人,話說到此為止。」

  薔色有點抬不起頭來的感覺。

  「我已立定遺囑。」

  「這個話題至討厭不過。」

  綺羅微笑,「許多子女巴不得父母明確提到此事。」

  「因為我並非你親生女兒,故我不愛聽。」

  「我們關係豈非更加難能可貴,薔色,將來,你不虞生活。」

  薔色把臉伏在綺羅背上。

  她流下熱淚。

  「你可以繼續升學,做你喜歡做的事。」

  「我欠你實在太多。」

  「這些年來,你帶給我的歡笑及友誼,何止此數。」

  薔色無言。

  「去跳舞吧,他們在等著你呢,請把利佳上叫進來,我有話同他說。」

  薔色不得不退出去找利君。

  她在泳池畔看到他,雖然塊頭那麼大,可是泳術毫不遜色,事實上他在水中靈敏一如北極熊。

  他躍出泳池。

  「綺羅找你。」

  他用毛巾擦乾身子,頷首道:「可是有吩咐?」

  薔色卻不及邊際地說:「無論是棕熊白熊,吃起魚來,單吃魚頭,不吃魚肉。」

  「為什麼?」

  「魚頭至營養。」

  「熊有那麼聰明?」

  「是,撲殺海豹亦如此,肉只留給狐狸等享用。」

  「自然界生存律例十分殘酷。」

  「是,我從來不明人類為何一生中要歷劫多次生離死別。」

  他把手按在薔色肩上一會兒,然後進艙房去見綺羅。

  一進門便輕輕說:「船傍晚停蒙地卡羅,你我去玩幾手廿一點如何?」

  綺羅坐在沙發上微笑。

  「為何如太后般把我等一個個召進來傳話?」

  「因為我自知不久於人世。」

  「胡說八道。」

  「我有話要說。」

  他蹲下來,「我在聽。」

  「看得出你喜歡薔色。」

  「她是個可愛的孩子。」

  「我所認識,最不似孩子的孩子,便是薔色。」

  「我不覺得,像所有少年人一般,她的眼淚尚未流到臉頰,已經幹掉。」

  「也許轉流到心底去變成暗流。」

  「是嗎,我沒發覺。」

  「她並非我親女。」

  「這我一早知道。」

  綺羅微微笑。

  利君輕輕問:「你想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想你知道,對於你們,我永遠祝福。」

  利君深深吻她的手。

  「也許,」綺羅溫柔的說:「我的出現,就是為著要把你倆拉在一起。」

  「不,你的出現,是要給我一段至美好的感情。」

  綺羅緊緊擁抱他。

  那一邊,薔色走進酒吧,坐到酒保跟前。

  酒保看她一眼,「未滿十八歲人士不得飲用含酒精飲品。」

  薔色給他看護照上出生年月日。

  酒保笑了,「失敬失敬,這位小姐,想喝什麼?」

  薔色毫不猶疑,「容易入口容易醉,醉死了猶自心甘情願的是何種酒?」

  酒保實時答:「香檳。」

  「給我開一瓶。」

  「小姐,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吧。」

  「咄,我心如明鏡。」

  酒保連冰桶帶瓶子遞給薔色,「別掉到海里去。」

  薔色坐在酒吧一角自斟自飲。

  半晌,一個人找進來,看到她,連忙問:「你沒喝醉吧。」

  薔色停睛一看,「沒有。」

  「那麼,告訴我,我是誰。」

  「鍾藉良。」

  「好好好,來,放下酒杯,告訴我,你為何淚流滿面。」

  「我預備喝完了去找你。」

  「為什麼?」

  「酒可壯膽。」

  這個年輕人一征。

  薔色說:「帶我去你房間。」

  「我哥哥在艙中。」

  「那麼,到我房間來。」

  一個美少女作出這樣的要求,婉拒簡直是無禮,鍾藉良硬著頭皮扶起她。

  「回房去洗把冷水面就好。」

  他與她走向房間。

  說也奇怪,薔色的腳步相當穩,臉上帶甜美笑意,一絲不覺異樣。

  進了房,她緊緊擁抱小鍾,把嘴唇送上去。

  鍾藉良明知這是飛來艷福,感覺一如親吻柔頓花瓣,可是來得太過突然,手足無措。

  薔色放開手,責怪地問:「你沒有經驗?」

  他呆瓜似答:「我沒有,你呢?」

  薔色頹然,「我也沒有。」

  二人啼笑皆非坐下。

  然後薔色歇斯底里笑出來。

  小鍾解嘲地說:「也許,我們需要更多酒精。」

  「不,可否聽其自然?」

  「我是都市人,不知什麼是自然。」

  薔色笑得前仰後合,翻倒在床上。

  等到笑聲停止,小鍾搔著頭皮,想再與她說幾句話,一看,她已經睡著,正微微打鼾。

  他也笑了。

  他知道這美麗的女孩子心情不好,可是沒料到她這次會如此失態。

  他替她蓋上一層薄被,悄悄離開艙房。

  稍後他問兄長:「倘若有女投懷送抱,應該如何?」

  他兄長已經廿一歲,頭也不抬地說:「我勸你有便宜莫貪。」

  他說:「謝謝你。」

  第二天,薔色來敲他門。

  他笑說:「早,睡得好嗎?」

  薔色與他走到甲板上,「昨夜真對不起。」

  「你尚記得隔宵之事?」

  「沒齒難忘。」

  薔色例著嘴向他笑,色若春曉,一朵芙蓉花般容貌,要待她沒了牙齒,不知尚需幾許年。

  鍾藉良想,出了洋相也值得,能叫她沒齒難忘是難得的。

  他握著她的手。

  她滿不好意思地掙脫。

  「為何如此不安?」

  「家裡有事,令我煩躁不已。」

  「先把陸上地址告訴我,以便日後可以聯絡。」

  他似有預感。

  當天中午,陳綺羅昏睡未醒,經過船上醫生檢查,決定把她用直升飛機送上岸診治。

  他們走得十分忽忙。

  在尼斯逗留一天,便乘飛機返家。

  薔色沒有向鍾藉良話別。

  晚上,他與船長吃飯時才得知這個消息。

  因此他份外珍惜手上的地址。

  可是鍾家住紐約長島,千里迢迢,如何再發展這段友情?

  「到家了。」綺羅疲乏地說。

  薔色這才知道,電影或小說中,病人垂危還不住說話真是藝術誇張。

  原來講話需要那樣大的力氣,而陳綺羅已經氣息微弱。

  斷斷續續,她也道出心中意思。

  「有一位友人,」她說:「母親逝世後始終不能釋然,一夜,被犬吠吵醒,她啟門,淚流滿面,大聲問:「媽媽,是你嗎,是你嗎」。」

  薔色很小心地伏在她身邊聆聽。

  停了很久,陳綺羅說下去:「我不會回來,你不用開門喚我。」

  她辭世那天,差數日才到三十八歲。

  薔色傷痛,精神恍惚,握住綺羅的手良久不放,兩隻手部瘦骨嶙峋,一時不知是誰的手。

  接著一段日子,她整晚起床。

  她聽見聲響,繼母房中有人。

  她推開房門,看到綺羅與父親正坐在床沿聊天,看到她,拍拍床褥,「薔色過來。」

  薔色進房去,看到父親頭髮烏黑,十分年輕,再低頭看自己雙腳,發覺穿著雙小小黑色漆皮鞋,原來她還是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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