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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機幫她挽著行李上樓。

  湯默斯在門口向她道別,「明早見。」

  「不進來喝杯茶?」

  「不打擾了。」她笑著退下。

  推門進去,本才呆住,室內布置都是她喜歡熟悉的式樣,大膽起用許多深藍色,配白色特別提神。

  走進廚房已經聞到水果香,咖啡,茶葉,都是她常用牌子,玻璃罩下還放著一大隻巧克力蛋糕。比家還要像家。

  本才有點疑心,殷可勤與湯默斯二人加在一起也不可能了解她那麼多。

  走進寢室,更加納罕,電毯子已經開到三度,替她暖著床褥。

  這時才發覺窗戶對著中央公園,她推開長窗走到小露台。

  空氣仍然寒冷,但風已經轉圓鋒,到人身體上會得轉彎,已不像前些時候如刀削般,看樣子春日已在轉角。

  可是本才分外寂寥。

  早知道出外見客也罷,這會又睡不著,也不見特別疲倦。

  鄰室有人彈梵啞鈴,聽真了,是個孩子在練習巴赫的小步舞曲一二三號,彈得純熟悠揚,本才仿佛可以看到衣香鬢影,翩翩起舞。

  她回到寢室,爬到床上,俯身向下,睡著了。

  是誰,誰對她那麼好?

  電話鈴響起來,本才去聽,是湯默斯的聲音:「楊小組,一小時後我來接你。」

  「這麼快?」

  湯默斯笑了。

  天已經大亮,一個下午與一個晚上早已過去。

  本才起床梳洗。

  浴巾、肥皂、海綿……都似自家裡搬來。

  打扮完畢,本才自覺模樣不輸給湯默斯,也就略為放心。

  從事文藝工作的人那妝扮總不能像一般太太小姐那麼閃爍耀眼,非得有點不經意適當的蓬鬆及餘地。

  湯默斯見了她,頗有眼前一亮的感覺。

  「開完會,我們去逛街。」

  本才笑,「好呀。」

  到了會議室.主人家已經在等。一見她便迎上來伸長雙臂擁抱。

  那年輕的猶太人並不姓辜更咸,他是外孫,姓羅夫。

  「我們的畫室歡迎你,楊小姐,它全年歸你所用。」

  那間畫室大如籃球場,光線明亮柔和令人愉快,空氣中隱隱有薰衣草香氣。

  那也就等於說一年之內如果設有成績,就得滾蛋。

  本才笑了。

  羅夫老老實實說:「沒想到會是那樣年輕漂亮的一位小姐,做起宣傳來容易方便討好得多,這真是我們的運氣。」

  本才但笑不語。

  會後她與湯默斯逛跳蚤市場,琳琅滿目的假古董引得她倆發笑。

  「假的是假的,真的也是假的。」

  因為不知何處像煞了人生,因此笑到後來便笑不出來。

  回到家,電話忽然響了。

  本才似有預感,輕輕取起聽筒。

  那邊「餵」了一聲。

  本才說:「我猜到是你,別人不會安排得那樣周到。」

  「你冰雪聰明,哪裡瞞得過你。」

  本才笑了,兩人互相恭維,可見還有話題。

  「天氣有轉暖跡象。」

  「聽說夏天一貫非常炎熱。」

  「你得用心作畫。」

  「辜更咸那邊,也是你親手經營的吧。」

  「人家的確欣賞你。」

  「但由你大力推介。」本才接上去。

  「總得有催化劑。」

  本才十分感動,「我還以為我們之間已經結束。」

  「我愛一個人,希望可以愛一輩子。」

  「加樂呢?」

  「加樂很好。」

  「寄居在她身上的客人呢?」

  「她已經離開。」

  本才笑了,「也許是覺得沉悶。」

  「的確曾經那樣抱怨過。」

  「加樂現在你那裡?」

  「我同她母親輪流照顧。」

  這是最好的辦法。

  「或者,我們可以見個面?」

  「你得認清楚我是楊本才。」

  「這一掌打得很結棍。」

  這時,本才聽見小提琴樂聲。

  呵,鄰室又開始練琴。

  在此同時,她發覺不對,門窗緊關著,樂聲從何而來?

  本才驀然發現,樂聲自電話另一頭傳來。

  她明白了。

  她輕輕拉開門,探頭出去看。

  只看見一個人背著她坐在梯間,正在講電話。

  「對公寓的一切還滿意嗎?」

  小提琴聲在走廊里是響亮的。

  本才往電話咳嗽一聲。

  「看,已經沒有話題了。」

  本才再咳嗽一聲。

  他忽然覺悟,飛快轉過身子。

  他看到了本才,手提電話掉到地下。

  本才坐到他身邊,淚盈於睫,說不出話來。

  他一時也開不了口。

  提琴聲停住,過片刻,一個七八歲捲髮小女孩推門出來。

  看到兩個大人坐在梯間,非常訝異,「為什麼坐在這?」拎著小提琴走了。

  又過了很久,王振波終於問:「真的,我們坐在這裡幹什麼?」

  本才笑了,「那麼,站起來吧。」

  他拉著她一起站立。

  仍然不知說什麼才好,太多話要講,都堵在喉嚨里。

  本才終於說:「出去散散步吧。」

  「我打算在紐約住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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