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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沒有忘記她?」

  「沒有,我沒有忘記她。」

  日朗嘆口氣。

  「你明白嗎?」王首文問。

  日朗抬起頭來,「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傷心事。」

  「你是對方什麼人?」王首文有點困惑。

  「手足。」

  「他真幸運。」

  日朗看看岑介仁,「我也認為如此。」

  蘇思宏到了,他連忙蹲到王首文跟前聽候吩咐。

  岑介仁還要出言諷刺日朗:「你到底來幫誰?」

  日朗不去理他,半晌,蘇思宏過來同岑君密斟,只見岑介仁不住點頭。

  小林同警察說半晌,那制服人員抬起頭宣布:「好好好,大家都是自己不小心,摔了跤,此事無苦主,亦無被告,好得不得了,省回納稅人不少金錢,全體回家去吧。」

  日朗在這一個小時裡起碼已經瘦了一公斤。

  一伙人到這個時候才真正清醒過來,各自捏著汗。

  蘇思宏過來向日朗道謝。

  「這個城真小。」日朗說。

  蘇思宏嘆口氣,「焦小姐,所以我在鄭重考慮移民。」

  日朗說:「總有舒服點的地方,容易一點兒的工作。」

  蘇思宏黯然退下,偕王首文離去。

  小林陪岑介仁走。

  日朗剛欲登車,聽見那艷女郎呱呱叫:「喂,喂,誰送我回家?」

  沒有人理睬她。

  日朗見她穿著那樣稀薄的衣裳,只得說:「上車吧。」

  世事就是這麼滑稽。

  那女孩子破涕為笑,說出地址。

  日朗問:「這麼早回家,家長不反對?」

  那女孩笑笑:「你不認識我?」

  「我們見過嗎?」

  「我是『香島傳奇』的女主角之一鄭永心。」

  「恭喜恭喜,已經走出了第一步。」

  「剛才,為什麼人人都說是摔跤?」

  「你呢,你怎麼講?」

  「林律師叫我說什麼都沒看見。」

  「對,你在化妝間。」

  「真想是,我同岑介仁在跳舞,忽然之間,王公子過來一定要同我說話,」女孩洋洋得意,「兩人言語間起了衝突,就你一拳我一腳打了起來。」

  日朗說:「到你家了。」

  「這位姐姐,你貴姓?」

  日朗笑:「普通人,姓名何足掛齒。」

  那女孩聳聳肩,下車而去。

  回到寓所,天已經亮了。

  真是狗一般的生涯。

  要到這個時候,日朗的心才靜下來,回憶出門前那個夢。

  她是多麼想接觸母親,多麼想有一個完整的家,但是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傷心事。

  她穿上她的上班服出門去。

  秘書看見她吃一驚,「焦小姐,你似挨過一頓打。」

  挨打的還真的不是她。

  岑介仁的電話接踵而至。

  「沒有你我就身敗名裂了。」

  日朗唯唯諾諾。

  「你為什麼不罵我?」

  到了這種地步,罵有個鬼用。

  「你對我太好了。」

  對朋友,能幫就幫,不幫拉倒,何必諸多教訓。

  「那王首文是給你面子吧?」

  「介仁,你好好休息幾天,忘記這件事,我們改天再談。」

  「日朗,我得酬謝你呀。」

  「介仁,大家像手足一樣。」

  「日朗,我不會忘記你的好處。」

  日朗看看鐘,時間已不早了,她有工作要趕出來,實在不便久談。

  沒想到私人電話一個接著一個。

  「焦小姐,我是蘇思宏,王首文著我向你道謝。」

  「我沒做什麼,是他有涵養,沉得住氣。」

  「王先生十分感激。」

  「不客氣了,不好意思,我要讀完文件進會議室去。」

  「是是是,再見。」

  自會議出來,有兩個人在等她,一男一女。

  日朗一向先尊重女性,「這位小姐請進來。」

  她不認識她,是誰呢?

  「我是尊爵地產公司經理部的人,岑介仁先生叫我前來見焦小姐。我們在東區海光灣有幢大廈一年後落成,現有一個小單位很適合焦小姐用,岑先生吩咐我帶你去看看。呵,屋價八五折,他已付了百分之十五首期款子。」

  日朗呆住,她最怕人家對她好,無以為報,這分明是岑介仁自己的投資,現在讓出來給她。

  這種機會,一錯過就永遠不再有了。

  日朗聽見自己厚著臉皮說:「我今天下班有空。」

  「好,我五時半來接你去看地方。」

  日朗把那位小姐送出去,示意那位先生進來。

  那年輕人遞上名片,日朗一看,廣亨珠寶公司,剛在訝異,來人已打開一隻絲絨扁盒,「王首文先生讓我送來給焦小姐過目。」

  日朗忽然忍不住「嗤」一聲笑出來。

  混到如今,總算有異性送禮上門來了,卻是為著別的原因。

  盒子內是一條白金項鍊,鏈墜一顆光芒四射的圓鑽。日朗至喜這種設計簡單大方的首飾,順口問:「石頭有多大?」

  那年輕人看一看紀錄,「二卡拉七六,H色,無瑕疵。」

  日朗吁出一口氣。

  年輕人笑著站起來,「焦小姐,我先走一步。」

  「慢著,」日朗叫住他,「把盒子帶回去。」

  他詫異了。

  「同王先生說,我所需要的,只是一副好的雙光眼鏡。」

  那年輕人又一怔,不過遵囑收起珠寶盒子,欠欠身子,退出去。

  日朗搖搖頭。

  過半晌,蘇思宏的電話又來了,「焦小姐——」

  日朗佯怒,「我不要再聽到你的聲音。」

  「王首文以為你嫌禮輕。」

  「真是沒完沒了。」

  「你胡亂收他一份禮,完結此案,豈非妙哉。」

  日朗惡向膽邊生,「好,你叫王首文把亞都大廈送給我。」

  她把母親約出來喝咖啡。

  「有話同我說?什麼事,電話里講也一樣,非面對面不可?」她十分緊張。

  見到了女兒,她非常沮喪,「我知道,你要移民了。」眼睛看著別處,一片蒼茫。

  日朗笑出來,「移民我才不用同你商量,」她告訴母親,「我約你去看房子,你若喜歡,明年可做業主。」

  姚女士一呆,「什麼?」

  「喏,大業主的代表來了。」

  尊爵地產那位小姐先出示圖紙給她們母女過目,然後駕車接她們到地盤參觀。

  母女一直緘默。

  外人一走,日朗便說:「你不反對!我便替你簽約。」

  她母親半晌才答:「最近很發財嗎?」

  「還過得去。」

  「我也要有名字,不然住到一半,給人轟走,回頭路難走。」

  「那自然,」日朗說,「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

  償還了這筆債,日朗心頭一片澄明。

  回到家中,她覺得還有一件事要做。

  她打開抽屜,取出天秤座時計,系在腕上,撥到自己八歲那年。

  她躺在沙發上。

  焦日朗決定與焦日朗談一談。

  她雙手交疊胸前,閉上眼睛。

  說累也真累,不用催眠也能即刻熟睡,且有機會一眠不起。

  日朗期望像上次那樣,經過一條白色的長廊。

  可是沒有。

  她一睜開雙眼就看到一個小小女孩。

  是一個夏天,女孩穿著一件起碼小了一號的舊裙,頭髮束在腦後,正捧著一個洋娃娃玩。第八章  日朗走近她,「日朗,你看得見我嗎?」

  那女孩聽到人聲,驀然抬起頭來,「你是誰?」

  日朗坐下來,怕驚嚇女孩,溫婉地說:「我是你母親的朋友。」

  那女孩並無放下心來,「你怎麼進來的?」

  「我……有門匙。」

  「你是媽媽朋友,你也推銷人壽保險?」

  「不,我從事另一個行業,我在一間推廣宣傳公司做事。」

  女孩仍用猶疑眼光看住她。

  「你是日朗,是嗎?」日朗怕弄錯。

  「是,我叫焦日朗。」

  「你在掃杆埔官小念書,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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