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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要龐大人力物力支持。

  三天後,秘書對志佳說:「一位郭先生寄來張怪帳單。」

  志佳馬上說:「拿來我看。」沒想到這麼快來追債。秘書遞上單子。

  只見上面寫著:「你欠我五十四個工作小時,以下乃是償還條款:第一,請捐五位數字到下列慈善機構——」

  志佳笑了。小郭先生真是妙人。

  只見最後一項是:「撥三個電話給原醫生,他人在不在,都以三次為限。」

  志佳用手托著頭。

  什麼年紀了,居然還有人為她拉攏男朋友。

  那位原醫生也是怪人,姓名縮寫是二十六個方塊字母最後三個:YZX。

  打三次為限。

  佟志佳側著頭狡黠地想,什麼時候撥電話最適合。

  午膳時分打過去,每次響一下即時掛斷,三次之後履行諾言,沒拖沒欠,多好。

  想到這個取巧的辦法,志佳笑了。

  不過,且不忙做這件事。

  此刻佟志佳要做的事可多著呢:應彤六歲生日,要好好同她準備一下!選一件別出心裁,有紀念性的禮物,補足母親以往不在場的遺憾。

  她什麼都同朱爾旦商量。

  「送一具天文望遠鏡。」

  「好主意,」志佳馬上記下來,「值得考慮。」

  「倉-有沒有再來找你?」

  志佳抬起頭,「這也是一份禮物?」

  「不,這是另外一個話題。」

  「啊,我沒見他已經很久了。」

  「他此刻與行政科一個女孩子走。」

  「那多好!」

  那是志佳新發掘的口頭禪,一切事不關己的新聞,全部加以那多好來形容,你發了財嗎,那多好!你得了獎嗎,那多好!你結了婚嗎,那多好!

  「聽說那女孩長得很像佟志佳。」

  志佳不能再維持沉默,「不要開玩笑了,真的佟志佳尚且配不上他,他怎麼會去找假的佟志佳,他早忘了我,我也不再記得他,還有,小朱,我嚴禁你把我倆的名字相提並論,因為由你口中說出來,人們容易相信,大家都知道你我親厚。」

  「是。」

  沒想到她對倉-完全不屑。

  只聽得佟志佳說:「小醫生耳,要多少有多少。」話一出口,己覺得罪人,連忙補一句,「小朱,你不同,你是國手。」

  小朱瞪她一眼,志佳嘆口氣,「越描越黑。」她已經那么小心,還是不自覺地得罪人,做人恁地難。「我了解你,我不會怪你。」

  那個XYZ也是位醫生。

  倉-與佟志佳,總算完結了。

  因公司開會,志佳說:「八月份我打算告三個星期假。」「這麼久?」

  「工作時工作,遊戲時遊戲。」

  志佳有一個計劃。

  她對應彤說:「問准了你父親,我倆乘郵輪到北歐去看冰川,運氣好,還可觀賞極光。」

  應彤說:「那太好了,不過——」

  志佳知道這個孩子心事比大人還要縝密,因笑道:「嗯,你有條件?」

  「這可是我六歲生日禮物?」

  「這的確是。」

  「假如父親能夠與我們一起我才真正高興。」

  志佳沉默半刻,「他不一定有空。」

  「我去問他。」

  「也許他對航海沒有興趣。」

  「媽媽,讓我問問他。」孩子央求。

  志佳十分為難,她不願意與他共處,但是,一個孩子只得一次六歲生日。

  應彤說:「我知道你倆合不來,可是你們卻同時對我那麼好。」話說得再明白沒有,她希望得到的生日禮物是父母與她同在。

  志佳萬分不願意,「你儘管去問他吧。」

  佟志佳現在可聰明了,要有一定的智慧,才會抹著汗知道自己從前有多笨。

  志佳此刻幾乎料事如神:應佳均會跟著來。為什麼不,此刻的佟志佳又不失禮於他,這種人最現實不過,哪裡有好處便走到哪裡,誰有面子誰就是他的朋友,啥人手頭疏慡些啥人便是他的主子。

  這種人好應付,是朱爾旦那樣的好人才叫佟志佳牽腸掛肚,十分內疚。

  應佳均一口答應下來。

  志佳握著拳頭說:果然不出山人所料。

  接著,她忙碌地籌備假期。

  朱爾旦十分羨慕,「你不會邀請我共游吧?」

  志佳溫柔地說:「小朱,和我們母女泡久了,外人會怎麼說?你的名譽受損,將來怕找不到好伴侶。」

  小朱很苦惱,「不和我玩,還口口聲聲為我好。」

  志佳但求問心無愧,她只能做到那樣。

  到了船上,看見應彤的小面孔如花一般地綻開,志佳就知道一切退讓都值得。

  當夜,志佳與女兒二人在甲板上逗留到深夜,觀看北斗星。

  都會夜空受煙霞污染,哪裡還看得到星,再說,霓虹光管也太亮太霸道,天都成了不夜天。

  應彤忽然看到滿天向她眨眼的燦爛星光,興奮得發呆。

  那夜志佳回到艙房躺下,已經混身肌肉發痛。

  她做了一個怪夢。

  夢見自己穿著別致的小禮服和高跟鞋去結婚,新郎是誰?不知道,他也沒有來接她,她一個人擠各式各樣的公共運輸工具前往教堂。

  夢中,方小姐趕來陪她,送她一隻碎鑽戒指做禮物,可是天忽然下雨了,佟志佳狼狽不堪,鞋脫襪甩那樣趕去結婚。

  一覺醒來,志佳失笑,見鬼,這種婚,不結也罷。

  看看鐘,才七點,正想翻個身再睡,忽然想到應彤也許已經醒來,連忙撥電話到他們父女的房間,志佳做對了,孩子六時正就準備妥當待母親來接。

  志佳連忙更衣沐浴。

  百忙中再重溫昨夜的事,覺得它的意義非同小可,那是一個有關將來的事,啊,佟志佳的靈魂不再徘徊在過去的歲月,它終於邁開腳步,走向將來。

  志佳的精神大振,推開艙門,吸一口新鮮空氣,與應彤去尋歡作樂。

  應佳均冷眼旁觀。

  他此行當然有目的,三個禮拜的假期對任何成年人都是一種奢侈,他怎麼會無端將之浪費在一隻船上,他要好好看清楚佟志佳。

  他也不是沒有收穫的。

  才兩天一夜,他已經發覺佟志佳的本質其實沒有變,仍然那麼天真,興趣照舊與一個中童沒有什麼兩樣:愛好大自然,喜歡吃,老睡不夠,說起故事來沒完沒了,難怪應彤與她相處得那麼好。

  從前只覺她不願長大,放肆怪誕,此刻的佟志佳已賺得名利,一切舊習性變得別致可愛,人的眼光,就是那麼勢利。

  晚飯時他閃她:「聽說貴雜誌要大展鴻圖?」

  佟志佳一怔,消息倒是靈通,銀河剛想改半月刊。她沒有回答,有什麼必要向他坦白。

  「沒想到你在這方面有天分。」

  呵,原來他剛發現佟志佳並非一無是處。

  志佳還是不作聲,照樣津津有味享受她的晚餐。

  燈光一暗,女歌手出來,唱一首幽怨動人的情歌。「記得這首歌嗎?」他忽然問。

  志佳訕笑,搖搖頭,她是真的不記得了,這種瑣事,在千頭萬緒成年人的世界裡,不用患失憶也會忘得一乾二淨,虧他為了一點點尚未到手的利益,把陳皮往事都拿出來講一番。

  「是什麼歌?是初中時流行的曲子?」

  應佳均見話不投機,適可而止。

  那夜,待應彤睡後,他邀請志佳談話。

  志佳說:「我已經疲倦得不得了。」催他快快處理。

  他也索性長話短說:「為著孩子,我倆有沒有希望補行一次婚禮?」

  這絕對是佟志佳一生所聽過最荒謬的建議,她臉上一點聲色也沒有,只是答:「孩子並不見得需要我們為她做出這麼大的犧牲。」

  應佳均說下去:「你的病已經大好——」

  志佳溫和截斷他:「我從來沒有病過,你應當比任何人都清楚。」應君一怔。

  「我眼皮無法撐開,我得早退。」

  那,便是他上船來的目的。

  晃眼到了中年,瀏覽了那麼久,發覺歷年所見的,原來還不及當初捨棄的好,於是想再來一次。

  志佳回到艙房,對牢鏡子說:「我根本不認識他。」她睡得很好。

  第二天,應佳均計劃有變。

  公司有事找他,他要在新加坡上岸,乘飛機回去。

  志佳莞爾,連忙裝一個遺憾的樣子,「哦,這麼忙。」

  真正失望的是應彤。

  他走了以後,應彤搬來與母親同睡。

  半夜,孩子醒來,「媽媽,媽媽。」

  「媽媽,喝牛奶。」

  「什麼,這麼大還半夜喝奶?」是清晨四時二十分,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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