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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對婉兒好象很好,說得比任何時候都多。

  還有三天,我想,我就應該走的。

  但是現在,我那封信,已經寄出了。

  我心裏面閃過一絲悔意,真不該那麼做。

  世界上根本有兩種感情,一種是平靜的,非到一定的時候不會發覺。

  我想念國棟,是從這時候開始的。

  在戲劇院裡,婉兒與他笑得很開心,我想他們倆應該是一對,我從第一次見到便有這個感覺。

  信也許要好幾天才收到吧?我只剩三天了,我趕著去,也許可以比信早到。

  何必為一個幻像留下來?

  我想我這麼做法是對的。

  趕著去?

  為刊一麼不呢?我跳起來。

  我留下來的原因是以為我並不愛國棟,可是到底我發覺自己的感情還在他身上。我情願他看到那封信,我不想騙他。

  我竟是這麼的笨,去追求一些並不存在的東西,不曉得自己需要的是什麼。

  婉兒幾乎要把頭靠在他肩膀上了。

  這孩子,回去我必需要說她幾句,怎麼可以對男孩子這麼輕狂,就算是心裡喜歡也不可以這樣。

  對任何男孩子都不可以這樣。

  婉兒手裡拿著一包爆殼,吃得起勁,根本沒發覺我在斜眼看她。

  天曉得我並沒有妒忌,我只是覺得她的態度不對。

  電影不怎麼樣好看,這也在我意料中。

  我不喜歡隨便踏進電影院,事實上我做事很少即興,都是要考慮很久,才做的。

  然而那封給國棟的信,顯然還是寫得太快了。

  我用手托著頭,那信,真是天曉得。

  也許國棟不再會喜歡一個反反覆覆的女孩子了。

  也許他會原諒我。

  電許他來不及看到那封信,也許我會一字不提。

  但是無論如何,這件事我自己是很清楚的,我覺得非常慚愧,慚愧自己這樣容易被引誘。

  我低下頭。

  他發覺了,他問我,「你不舒服嗎?」

  我說:「沒有。」我微笑。

  在黑暗中,他的眼睛低垂著,還是很好看。

  但是我在這一刻里,對他的態度是很客觀的。

  「就散場了。」他說。我點點頭。

  能夠不投入的喜歡一個人,的確是很開心的一件事。

  電影終於散場了。

  我們站起來。

  婉兒的臉頰是紅紅的。是戲劇院裡空氣不流通,還是她真正的興奮了。

  看戲的時候她笑得是那麼漂亮,而且白棉衫,舊粗布褲又那麼的隨和瀟灑。

  沈大概是喜歡那種形象的女孩子。

  我啞然失笑。難怪了,我好幾次見他,都是那麼的不在意,那麼的像他的理想。

  真沒話好說,一切都是那麼的巧合。

  婉兒問:「我們還到什麼地方去呢?」

  我說:「你們去吧,我恐怕要回家了。」

  「你一個回去?」婉兒問,「你又來了。」

  「不,是真的,」我微笑,「我有事做。」

  她懷疑的問:「做什麼?時間還早呢。」

  我輕聲對她說:「你記得那些箱子嗎?本來整理得好好的,後來翻亂了,現在我回去重新整理過。」

  妹妹呆了一呆,然後驚異的問:「你——」

  我點點頭:「我回去了,你們好好的玩吧。」

  「不,我跟你一塊兒回去。」她急急的說。

  「為什麼?」

  「我累了。」她轉過頭去跟沈仲明說。

  她既然不肯去玩,我們也無可奈何。

  我看得出沈是懊惱的,但是婉兒堅持跟我走。

  在車子裡面,她問:「你真的回去理箱子?」

  我「唔」了一聲。

  下了車,婉兒一直追我上屋子,開了門,她跟我進房間。

  我坐下來,嘆了口氣。

  「那封信!」我喃喃的說。

  她坐在我身邊,問我:「你真的去見國棟哥了?」

  我點點頭,將床上的衣服統統整好,開了箱子,塞進去,我坐在箱子上面。

  「還有兩天,還來得及,」我說,「飛機票還沒有退。」

  「你真的去?」

  「是。」

  「姐,那你為什麼自己開自己的玩笑?」

  「我也不知道,也許這一次玩笑對我自己有好處,使我知道我愛的還是國棟。」

  「真的嗎?我都給弄糊塗了。」婉兒說。

  「自己也有點糊塗。」我站起來。

  「你不是因為他轉變了態度,才回到國棟那裡去的吧?」

  「什麼?胡說!」

  「我不明白你,真的不!」妹妹說。

  「也算了。」我笑笑。

  「你這人,三心兩意的。」

  我覺得她說得對。

  「我那封信。」我搖搖頭,「我真的難過。」

  「後悔寄了它嗎?」

  「不是後悔,怕國棟看了難受。」我說。

  「那就是了。不過我早曉得會有一件這樣的事情:有一個人會後悔她寄了一封信,所以我沒有寄出那封信。」

  「什麼?」

  「沒有寄。明白嗎?我沒有寄那封信。」

  「可是——」我指著她。

  「我沒有寄,我曉得你看錯了事情。」

  「你——」我驚喜交集。

  「很普通的伎倆,在電影裡常常可以看到的。那封信此刻在我的抽屜里,沒有一個人會看得到,明白嗎?」

  「你這小鬼。」我驚嘆說。

  「如果你對國棟但白,你自己可以說給他聽。如果你不高興,就讓它去算了,總之,你那封信沒寄。」

  「謝謝你!」

  「可是我幫你騙了國棟哥,」婉兒吐吐笑頭,「真不應該,國棟對我不錯。」

  「他也對我很好。」我垂下了頭。

  她搖搖頭,「你將來對他好一點啊。」

  我實在慚愧了,甚至有不少的羞恥。

  「那封信,給你好不好?」婉兒問我。

  我說好。

  「其實國棟哥才真不錯,沈仲明,不過是一個玩玩的男朋友,嫁人當然要嫁國棟哥。」她說。

  「你瘋了,才十幾歲就講這種話。」我說。

  「有什麼不可以嗎?我並不覺得自己犯罪。」她說。

  「你可以跟他做朋友。」

  「或許。」她說,「這幾天來,我也長大了不少,為他與你吵架,姐,多不應該。」

  我嘆一口氣,「你的主意,倒比我定呢。」

  「再也沒有比你更三心兩意的人了。」她說。

  「不了,現在不了。」我說,「你幫我理箱子吧。」

  「明天去了?」

  「也許明天會請你跟爸媽吃飯,後天早上一早走。」

  「明明是這樣的事情,何必三心兩意,弄得人都瘦了不少,國棟哥看見,也許根本不認得你。」

  我不出聲。

  「我該與沈仲明說些什麼呢?」

  「不必要說些什麼,他不會明白的。他會約你出去玩,然後當他問起我,你說我走了,他一直是知道的。」

  「是的,但是——」

  「就這麼說好了。」我告訴婉兒。

  「我始終不明白,你好象妥協了些什麼的。」

  我聳聳肩。「也許是吧。」

  誰知我此刻的心境呢?我只好裝作滿不在乎。每一個人的心就是一個世界。也許,你以為我是一個多欲望的女子,在需要抓緊一些什麼。是的。我的確在抓緊一些什麼。那是生命。

  誰知道生命是一個什麼的樣子呢?

  情緒有上落,畢竟是很痛苦的事情,像我,只需要情緒平穩便算了。

  我今年幾歲了?

  我撿出飛機票,擱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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