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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把車匙給他。

  那晚,柱華沒睡好。

  劉棟材大概是打算通宵開夜車了,越是聰明的學生越愛臨急抱佛腳。

  第二天一早她的車子已停在門口,柱華於是出門去補拍照片,到了中午,一切已准順妥當,再仔細閱讀一遍,就把稿件交上去,下午,她去逛公司散心。

  一整天都沒見到劉棟材,她留了張字條謝他送回車子。

  要是真的升劉棟材,她也只得離職。

  生活上充滿類比荊棘,避無可避,她也學了寶貴一課,以後,同事再討厭,也不必與人正面作對,以免對方升級,她又得避到另一間報館去。

  升職消息約於明天可知端倪,消息會在報上刊登。

  那意思是,凌晨五點左右,可在報攤買張報紙看到自己去留問題。

  多殘忍。

  柱華深深吸一口氣,決定先回家去。

  淋浴洗頭後她坐在客廳看電視新聞,電話鈴響。

  是劉棟材的聲音:「有沒有配多半打隱形眼鏡?」

  柱華關心的是另一樣,「交了稿沒有?」

  「剛剛交上去。」

  柱華看看表,恰恰五點正,這傢伙,真有他的。

  「柱華,我們出來玩到天亮,然後買張報紙看鹿死誰手。」

  柱華駭笑,只覺得匪夷所思,「能玩那麼久?」

  「你沒玩過通宵?」

  「從來沒有。」

  「聖誕、過年,從來沒有?」

  「騙你幹什麼?」

  「柱華,你這人,簡直已經正常到不正常地步。」

  「任你怎麼說,我自走我路。」

  「柱華,有時我也佩服你。」

  「算了吧你。」

  「我到府上來看你。」

  「舍下一向不招呼男客。」

  「那麼,你到我家來。」

  「對不起,我沒有吃豹子膽。」

  「周柱華,你這個人真討厭。」

  柱華笑了。

  「像你這樣古板,做人有什麼意思?」

  柱華心裡說:「我也是視人而定,不見得看到自己心儀的異性,也如此硬綁綁。」

  「一個人精神緊張,柱華,兩個人說說笑笑,時間易過。」

  「你也有壓力。」

  「周柱華,」他怪叫:「我也是人。」

  柱華嘆口氣,「看個電影吃頓飯,然後去逛逛小販街,好久沒去那種地方了。」

  「馬上來接你。」

  同是天涯淪落人,又可以說是不打不相識。

  他帶她去吃地道的堡仔飯,美味可口,柱華連盡三碗,又與她到小戲院去看本地諧星主演的喜劇,柱華完全看不懂情節,可是笑得直不起腰來。

  黑暗中她渾忘一天煩惱,散場已是十一點多。

  那時,一整條小販街才正熱鬧呢,劉棟材叫她把手袋掛在胸前,緊緊跟著他走。

  柱華在一個玉器檔攤看到一隻小小白玉雕的貓,十分喜歡。

  棟材脫口說:「這是老人配戴的飾物。」

  柱華詫異,「你怎麼知道?」

  「一隻貓與一隻蝶,諧音耄耋,即是八十歲至九十歲的老人,這件玉器祝人長壽。」

  原來有這樣的典故,劉某倒也不淨是不學無術。

  見柱華喜歡,他便蹲下討價還價,結果以五百元成交。

  柱華拿在手中,很是高興,但忽然又問,「是真的嗎?」

  劉棟材笑了,「你真是聰明笨伯,那麼喜歡,又被你得到,你管它是真是假?」

  「對對對!」柱華好比醍醐灌頂,「多謝指教,多謝指教。」

  她把白玉貓緊緊藏在懷中。

  走到街頭,不覺口渴,劉棟材帶她到街口坐下喝果汁,怪不得那麼多女生愛與他消磨時間,說到時間,柱華愣住,什麼,已是凌晨二時?

  柱華輕聲問:「還有什麼地方可去?」

  棟材溫和地說:「你說得對,已無地方可去,我送你回家吧。」

  柱華問:「不是說可玩到天亮嗎?」

  棟材低下頭,「我一直假裝不是追你,可是瞎子也看得出我的確是在迫你,我也想放過棄是次升職機會,避免與你正面衝突,可是又預料你必看不起比你無能的男子,我手足無措,十分傍徨,你明白嗎?」

  柱華不語。

  他嘆口氣,「我們以後還會見面嗎?」

  柱華聽見自己這樣說:「公歸公,私歸私,大家還是朋友。」

  「那我就放心了。」

  「我送你回去吧。」

  「今天玩得很高興。」

  「我也是。」

  關上門,柱華臉上仍掛著一個微笑。

  隨即她吁出一口氣,她同他,真的可以做朋友?

  電話鈴響,柱華以為又是棟材,可是不,那邊傳來採訪主任的聲音。

  「柱華,方才你出去了?」

  「噯是,你找我?」

  「想提早把好消息告訴你,你升了。」

  柱華一怔,卻沒有預期高興,「多謝主任栽培。」

  主任笑,「咦,怎麼你也油腔滑調起來?告訴你,我們結果不能在兩人中選一個,因為你與劉棟材都是人才,升不成那個勢必會轉投另一家報館,那多可惜,白白成全他報。」

  「呵,」柱華大奇,「結果怎麼樣?」

  「叫經理部多開一個職位呀。」

  「他也升了?」

  「是,柱華,那小子也升了,我知道你不喜歡他,你放心,座位會完全改過,你不會坐他對面,我會把他調到角落去面壁。」

  呵,兩個人都升了,這真是個意外的結局。

  「那小子機靈、活絡,有一套。」

  「是是是。」

  「柱華,你休息吧,明天見。」

  柱華這才慢慢從心底笑出來。

  劉棟材,劉棟材,原來這一仗尚未打完,看樣子,兩人還要再斗升主任級呢。

  可是不知怎地,周柱華反而鬆了一口氣,她躺在長沙發上,立刻睡著了。

  明天還要上班嘛。出賣  王日權、劉藝夫與伍蓓莉是宇宙機構最有前途的三個年輕經理,年紀差不多,工作能力不相仲伯,還有,他們都來自普通清貧家庭,換句話說,栽培他們的是社會,不是家庭。

  三個人很談得來,工余時常在一起聚會。

  開頭,同事以為王日權追求伍蓓莉,後來,又覺得劉藝夫也在追求伍蓓莉,到最後,認為他們二人同時對蓓莉有意思。

  王日權為著避免誤會,已經及早聲明:「自己還養不起,還追求女孩子呢,總得先安置了父母弟妹再說吧,」他是長子,有一定的責任。

  劉藝夫也舉手,「我是獨子,可是父親早逝,婆婆及母親需要住得舒服點。」

  蓓莉笑了,「那多好,都有奮鬥的目標。」

  藝夫問:「蓓莉,你呢,你的目標是什麼?」

  蓓莉毫不猶疑,「生活得更好。」

  她自幼家貧,母親持家態度十分刻薄,對男孩子還不敢怎麼樣,對唯一的女兒就不甚客氣,蓓莉記得她多吃一罐罐頭湯就會捱罵。

  自從找到工作後她搬了出來住,希望終於有一日可以擁有背山面海的白色小洋房。

  如不,至少也可以自力更生,衣食不憂,喜歡買什麼就什麼。

  在宇宙工作的三兩年間,三個年輕人的願望幾乎已達成一半有多。

  不約而同,他們好似有用不完的精力,視工作為生活全部,每早八時上班,晚上八九點才走,照顧全場,周末隨時應召,中國節令自願當更,當然,這樣還是不夠的,可是偏偏他們又還聰明,反應迅速,好幾次替公司賺了大錢。

  升得快是應該的。

  談到事業,蓓莉感慨至多。

  「本來於金山與關志英也很有希望,可是身體不好,終日進出醫院,公司未能托以重任,病且到了末期,家人已在辦後事了,唉。」

  日權說:「李春明結婚後成日陪岳母搓麻將,」有點揶揄的意思。

  「他岳家家財逾億,他才不介意。」

  「可是一共五兄弟姐妹,都結了婚有兩個以上的孩子,能分得了多少,求人不如求已。」

  蓓莉說:「我除出靠自己雙手,真不敢作任何非份之想。」

  「許賢是與我們同期的吧,可惜一年多前移了民。」

  「他家是上海人,覺得有移民需要。」

  「開心嗎?」

  「在溫哥華當房屋經紀,聽說混得不錯,像許貿那樣人才,賣菜也自有作為。」

  「新進的師妹師弟都蠢蠢欲動呢。」

  「你我快馬加鞭,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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