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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有另外一個女客酸溜溜地問:「那艷女是你朋友?」

  顏開點點頭。

  「我是你,立刻甩掉這種朋友。」

  「謝謝你的忠告。」

  那天晚上,她倆根本不用付帳,統統有人請客。

  子勤說:「起碼有五個人決定約會我。」

  顏開嗤一聲笑出來,「你會選哪張床?」

  回到宿舍,子勤一邊卸妝一邊說:「我知你反感,但是別忘記,人類最初同其他動物沒有分別,生存目的是繁殖下一代。」

  「我還以為我們已經進化。」

  子勤指出一點,「但是本能永不消失。」

  「動物之中,只有人類雌性才會打扮得花姿招屐去吸引異性,所有飛禽走獸都是雄性外型美觀居多。」

  「男人也打扮。」

  「是嗎?」

  子勤說:「大腹賈炫耀他們的金錢權力,年輕人賣弄一身肌肉,還有,文人誇大學問……都是想吸引異性。」

  顏開說:「子勤,你的論文會非常精彩。」

  「謝謝你。」

  「討好異性,求偶成功率會高出許多,因此,繁殖下一代,因子得以申延,可是這樣?」

  「是,不過人類進化之後,要求層層繁複,現在,又為著滿足榮虛感。」

  顏開說:「子勤,你可以脫下高跟鞋了。」

  「我簡直不捨得除下呢,一踏上三寸高鞋,立刻會挺胸收腹,步步婀娜,同穿球鞋完全不一樣。」

  顏開仍然堅持己見,「我相信會有男人看破這些。」

  「是,除非他有X光眼。」

  顏開躺床上,「人與人之間,應當互相了解體貼愛護,感情隨歲月增加,共渡難關,共享快樂……」

  子勤笑,「這是所有女性的夢想。」

  「聽你的口氣,我好像一定會失望。」

  「我的論文叫什麼?《廿一世紀浮華對女性本能的影響》可好?」

  「咦,這是一個好題目,別忘記,明天我們還得一起出動。」

  「再玩下去,我倆得一起借功課來抄。」

  「現在不自尋開心,老了哪有聊天題材。」

  周末,顏開第一次濃妝,她對自己的色相充滿好奇,對鏡子眨眨眼睛,吹一個飛吻。

  「唷,」她說:「一不小心,會造成習慣。」

  子勤訝異,「你打扮後好看極了。」

  「原來皮相長得人俗眼,竟占這樣大的便宜。」

  「來,穿─鞋子。」

  「對不起,我怕摔跤,無論如何不能穿,扭傷足踝,不用上學了。」

  子勤只得笑。

  顏開選了一些深紫色的口紅,說也奇怪,抹上之後,只災膚色更白,眼睛更大,有股神秘妖冶的味道,這,比考試拿九個A更吸引嗎?

  「不不,我的信心不會動搖。」

  子勤問:「你說什麼?」

  「沒什麼。」

  「我們換一個地方吃飯。」

  「許多地方單身女賓不受歡迎。」

  「那麼,去跳舞。」

  輪到打扮樸素的鬍子勤坐冷板凳了。

  一個長相斯文的中年人一定要纏住顏開,他叫了一瓶香檳請客。

  殷殷地間:「你叫什麼名字?」

  顏開答:「安娜。」

  「安娜,我妻子去年離開了我,我十分寂寞,我們可否找個地方談談?」

  他那樣直截了當,使人驚訝。

  顏開忍不住問:「你未知我真實姓名、住址、職業,你也不知我有否疾病、毒癮,為什麼那樣熟絡?」

  那中年人一怔。

  「你太大膽了,以你年紀身份,做事應小心一點。」

  他不出聲。

  「記得藍天使故事裡誤入歧途不能自拔的教授嗎,你不姓想做他吧。」

  那中年人有點錯愕,但隨即說:「做那教授,死在藍天使腳下,也是值得。」

  顏開吃驚。

  子勤推她一下,「該走了,悶死人。」

  忽然有熟人進來,朱小燕與陳景欣先招呼顏開。

  「啊,原來晚上你會以艷女姿勢出現。」

  他們一時沒看見子勤,真是,在那樣的燈光下,不濃加脂粉,誰看得見你。

  子勤大聲說:「我們要走了。」

  「咦,子勤,你也在,臉色好差,不舒服嗎?」

  顏開轉身,那中年人又走近來。

  「安娜,」他說:「你真有趣,何必追究明天的事。」他已有七分醉,「今天高興不就行了?」

  顏開忍不住說:「找一個年紀相仿的伴侶才會有幸福。」

  子勤一把將她拉走。

  「同那種人說什麼?」

  「可憐,不認老。」

  「將來,也許你我都會一條心笑。」

  由子勤開車回宿舍。

  第二天早上,兩人洗盡鉛華,做回學生,踏進演講廳,子勤先呆住。

  顏開呵一聲,筆記本子險些跌在地上。

  那站在講台上的中年人,分明就是昨晚纏住她同一人。

  真是個教授。

  子勤低聲說:「不怕,他不會記得你。」

  只聽得他咳嗽一聲,「我是新來的李慶生教授,負責經濟部份……」

  果然不出精靈的子勤所料,中年人渾志昨夜之事,循規蹈矩教學,正眼也不看女學生。

  這世上,不知有多少雙面人。

  放了學,子勤陪顏開去喝咖啡。

  「其實,」顏開說:「一個人放什麼樣的餌,便釣到什麼樣的魚。」

  子鄞笑,「女人要找的,當然是男人。」

  「我同你的想法不同,你認為男人只有一種。」

  子勤答:「一點不錯。」

  「我覺得男人也分多種。」

  子勤答:「不,他們做不同職業,穿不同衣服,但,市面上只有一種男人。」

  顏開說:「家父是好丈夫好父親,他對工作負責,愛護婦孺,我十分敬愛他。」

  「那是稀有人種。」

  「並不代表不存在呀。」

  「他們大祗不會出來走,公眾場所很難遇見,需靠極大緣份福份,才能有機會邂逅。」

  顏開說:「新女件也許會嫌他們乏味。」

  「我是享樂主義,巧克力也吃名牌,十分揮霍,老好人不會喜歡我。」

  顏開說:「自己賺錢不就得了。」

  「顏開,我姑姑非常能幹,年薪百餘萬,她卻常常同我說,女子賺錢是非常醃(月贊)傷心的一件事,還是讓男人來做的好。」

  顏開看著子勤,「奇怪,我大嫂非常享福,家中一直有兩個傭人,但是一次她流著淚同我說:『我要是有本事,我也多讀幾年書自力更生』。」

  子勤問:「這是什麼意思?」

  顏開抬起頭,「人是不滿現實的多。」

  「我們都受母親阿姨等長輩影響。」

  「不,與社會風氣也有極大關係。」

  「所有商業社會都崇拜金錢,但是從來沒有像這個都市那樣極端。」

  「是呀,廿八歲之前若不能名利雙收,那就是廢物了。」

  子勤嘆口氣,「女性在這方面所受壓力,可能少一點。」

  「再研究下去,博士論文都在這裡了。」

  「下星期舉行的園遊園,是我們最後一次實驗,請儘量打扮得大方高貴。」

  「知道了。」

  女同學們為了行頭煞費心思,天天課餘談的就是這些:穿小鳳仙裝呢還是仙德瑞拉般大篷裙,抑或,是最新設計性感吊帶裙?

  啊,顏開想,廿一世紀了,年輕女性仍然如此重視外表,真叫人感慨。不是說科技進步,人可以越來越不修邊幅,人類即使去到火星,也得衣著整齊順眼,但是,不忘誇張原始本錢吧?

  子勤挑一條桃紅色大鍛子裙,穿上,美得似一朵芙蓉花。

  「嘩,你一定搶盡鏡頭。」

  子勤咕咕笑,「家父說,幸虧只得一個女兒,否則要了他的老命。」

  「那些四千金人家不知怎樣過活。」

  「自己買布回來fèng制吧。」

  顏開選一件黑色小小裙子,配一副假水鑽大耳環,她仍然穿軟底平跟鞋。

  傍晚,還未亮燈,學生們已魚貫進場。

  呵,每個年輕人都應該來過這種場合,只見男男女女都拿出最好的一面,看人,也被看,全神貫注,一邊笑一邊談,眼神四處溜。

  這是一個擇偶舞會:都在這裡了,挑吧。

  子勤一進場就被大堆英俊的穿禮服的男生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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