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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白。」

  「無論發生什麼,你一概什麼都沒看到。」

  「知道。」

  那還不容易。

  中午,李小姐穿著白T恤牛仔褲來看牆壁。

  「這個顏色很好,就它吧。」

  「等它幹了看仔細點。」

  李小姐笑笑,「我已決定了。」

  「是,我立刻去買油漆。」

  李小姐看著我,「這是你的暑期工?」

  我一楞,「不,我不是學生,這是我的職業。」

  李小姐詫異,「看不出來,你那麼斯文。」

  我笑笑退出。

  心裡想,你也看不出來,那麼貪錢。

  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要那麼多錢來幹什麼?

  三兩千萬身家已經可以生活得很舒服,這樣的數目憑勞力她也絕對可以在三五年間賺回來。

  何必要一億兩億?

  錢超過一個數目,根本無用,且成負累。

  當然,這只是我這種小人物的想法。

  馬利亞說:「佳先生,吃了飯再走。」

  我並不大欣賞她的烹飪技術,可是也不忍推辭。

  李小姐進廚房來取過一瓶酒,看我一眼,笑笑,離去。

  她不討厭。

  有些女子混到一點財富可以馬上目中無人。

  我買了油漆與方小姐通電話。

  「阿佳,你把那些紫紅色窗幔除下搬走吧,她要換辱白色維尼斯紗。」

  「搬到何處?」

  「扔掉。」

  「方小姐,可否送我,我大哥結婚,新居還沒有裝修,正好用來改窗簾與床罩。」

  「那太好了,廢物利用。」

  幔子簇新,我小心摺疊好,搬上車斗。

  油漆之前,所有窗戶都要打開。

  幸虧天氣晴朗,窗外是碧藍的海,住在這樣的屋子裡真叫人心曠神怡。

  我騎上高梯,用自動噴漆器噴上白漆。

  聽見腳步聲,我往回看。

  「李小姐,你別站這裡,吸進漆味,也許會敏感不適。」

  「我不怕。」

  「至少戴上口罩。」

  「我只站一會兒。」

  我只得任由她去。

  看一陣,她說:「遮不住。」

  「嘎?」

  「遮不住瑕疵。」

  「啊,一共要漆三層。」

  「三層遠得住原先牆下的黑影嗎。」

  「可以。」

  李小姐忽然笑了,「那倒好,牆壁比人好,人有過去,無論怎麼樣洗刷,始終洗不掉。」

  這是真的。

  她是有感而發吧。

  我自知身份沒有搭腔。

  片刻她已離去。

  第二天,馬利亞說李小姐因油漆敏感,嘴唇腫了出來,頸項上有紅斑,看了醫生,已搬到朋友家去暫住。

  方小姐來視察工程。

  她贊道:「很漂亮。」

  我笑說:「漆白漆至考工夫。」

  「我知道,來,第一期工錢。」

  「嘩,這麼多。」

  「難度高,收資些。」方小姐腴眩眼。

  她掛上白紗窗簾,整間房間變得柔和,明媚,綺麗,輕俏,比過去裝修好看得多。

  「這裡是李小姐的辦公室,是該花費搞好裝修。」

  「還不錯吧,燈也得換。」

  「換什麼式樣?」

  「李小姐自歐洲帶回來的私貨。」

  啊。她自有主張,那麼年輕那麼懂,妹妹年紀與她差不多,智力相差一萬倍,妹妹買雙新皮鞋已經很高興。

  我搖搖頭。

  「估計工程還有兩個星期可以結束。」

  「要拖還要趕?」我請示一下。

  「不徐不疾。」

  「是,方小姐」

  牆壁如期完成,紗簾裝上,燈飾全部換過。

  李小姐過來看過,沒說什麼。

  方小姐站在她身後苦笑?

  那是一個下午,陽光照在紗簾上,透過網孔,落在牆上,形成陰影,構成美麗的圖案。

  李小姐走過去用手撫摸圖案。

  半晌她說:「牆上可否漆上網紗的圖案?」

  方小姐被她的建議嚇一跳,差些昏厥。

  我笑了,「每天下午,如有陽光投影,必有圖案,真的比假的好看。」

  「做假的比較有趣。」

  我揚起一道眉毛,假的怎麼同真的比?

  可是客人堅持,我們就得想辦法。

  方小姐連忙陪笑,「歐洲有種牆紙,把整幅窗外風景畫上去,驟眼看,真的一樣,李小姐可是這個意思?」

  「是。」

  「我們商量一下看怎麼做。」

  「不要整幅牆都是,越像真的越好。」

  她出去了。

  幸虧馬利亞斟來了凍飲,我與方小姐二人坐在露台上發愣。

  「這可怎麼做?」方小姐問。

  「把紗簾圖案剪下來,拼貼在牆上,用較深顏色的漆髭上一遍,再把圖案撕掉,效果欠佳,用筆再補?」

  方小姐大喜,「那你開工吧。」

  我搖搖頭。「太無聊了,我有別的工要做。」

  方小姐急,「這邊工錢高。」

  我笑笑,「有時,工作不淨是為錢。」

  「你聽你這口氣,你又不是藝術家!」

  「那李小姐分明是吃飽飯沒事做,消遣我們。」

  「你去看電影打桌球又何嘗不是消遣。」

  我只是陪笑。

  「你不是想儲老婆本嗎?」

  「算了,」我笑,「不娶也罷。」

  「阿佳,李小姐是我的大主顧,我正等她介紹我裝修一幢商業大廈,盈利以百萬計,你若得罪她,我同你沒完沒了。」

  我聽到這個消息倒是替方小姐高興。

  「真的有那麼大單生意?做完那一筆可以退休了。」

  「真是孩子話,百多萬可退休?你倒是吃得省。」

  我笑,「所以,不知足,永遠做金錢奴隸,人家要天上月亮,你也得設法去摘了下來。」

  方小姐沉吟,「你倒是有道理。」

  「你又能吃多少?賺那麼多幹嗎?」

  方小姐答:「我想揚眉吐氣呀,好叫敵人佩服我。」

  我搖搖頭,「做得那麼辛苦原來是為著恨你的人。」

  「喂,阿佳,閒話少說,你到底是干抑或不干?一

  「你幾時簽那筆大生意的合同?一

  「下個月。」

  「簽妥合約馬上告訴我,我立刻收拾工具回家。」

  早上,陽光投影在天花板上。

  我斜斜印出一行圖案。

  效果十分理想,忽而心血來潮,我想作弄那一心以為金錢萬能的女郎,在圖案邊加上一隻小小灰米色的飛蛾。

  做好了,馬利亞送點心進來,抬起頭看,稱讚道:「神乎奇技。」

  「謝謝你。」

  「你走了,我們會寂寞。」

  真的,那麼大屋子,只得幾個人進出。

  「咦,有隻蟲。」

  她取過長柄刷子去趕那隻飛蛾,半晌,才發覺是假的,不禁笑出來,「真有趣。」

  正在此際,忽然聽見爭吵聲。

  馬利亞連忙去關上門,「噓。」示意我噤聲。

  我點頭。

  外頭越吵越厲害,終於捧起器皿來。

  我與馬利亞一聲不響躲房中。

  終於他們兩個人都開門出去,各自駕一部車子離去。

  馬利亞嘆一口氣,向我透露,「常常這樣吵,看情形就快分手。」

  我安慰她,「不要緊,李先生走了有劉先生。」

  馬利亞瞪大雙眼,「你怎麼知道?」

  「我也是猜的。」

  客廳都是碎玻璃片。

  那樣不開心,還是分手的好。

  我收工離去。

  第二天一早,我去開工,李小姐已經在房中視察。

  看到我,她問:「你真的不是學生?」

  我攤攤手,「我十八歲中學畢業就出來學師,我並不是特別喜好讀書。」

  「你很具藝術天份。」

  「方小姐也這樣說過。」

  「我喜歡你的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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