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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平推門進來,朝他笑一笑,呵她長大了一點,成熟了一點,可是那張笑臉,仍然似早上七八點鐘的陽光般明亮動人。

  「你好,吳先生。」

  「請坐,朱小姐。」

  他凝視地一會兒,才鎮定下來,人已經在他面前了,還等什麼?

  「好嗎,朱小姐。」

  朱平揚一揚眉毛。

  吳君池連忙清一清喉嚨,「我的意思是,希望你習慣我們這種二三十人的小公司。」

  朱平答:「二三十人已是中等規模的公司了。」

  吳君池唯唯諾諾說:「是,是。」他有點語無倫次。

  中午,他的拍擋老周回來,他斬釘截鐵地對老周說:「我已決定追求朱平小姐,特此通知。」

  老周被他嚇得呆掉。

  吳君池幾時變得那般急進?

  「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的意思是,我不希望別人同我作無謂競爭。」

  「你志在必得。」

  「絕對是。」

  「呵,恭喜你,看樣子你終於打算破繭而出了。」

  吳君池也忍不住咧嘴而笑。

  同事們得到這樣的提示,當然知道該怎麼做,吳君池一開頭就進行得非常順利。

  他約朱平去吃晚飯。

  席間,他發覺他的幽默感回來了,接著,是他的機智,真沒想到多年埋藏不用的活潑拿出來仍然派得到用場。

  朱平這樣告訴他:「四年前跟父母及姐姐整家移民到多倫多,父母正式退休,姐姐升碩士,我則念大學一年,姐姐畢業後找到工作及對象,決定落地生根,我則打算回來看,我愛熱鬧嘛。」

  「拿到護照沒有?」

  「一早就拿到了。」

  「爸媽可放心你一人返港?」

  「本來不打算放人,可是我爸很開通,同老媽說:『老伴,百年歸老,什麼都得撒手』。」

  吳君池笑出來,他喜歡這位朱老光生。

  他試圖把話題扯到正途上:「你喜歡跳舞嗎?」

  「還可以。」

  「下次我們去跳舞。」

  「好呀。」

  吳君池言出必行,周末就接朱平去跳舞。

  他猜想他要比朱平大好幾歲,便找了一個既有快節奏音樂又有慢舞的地方。

  那一夜,音樂恰巧又奏出五十年代名曲「難以忘卻」,情調優美。

  朱平穿著小小黑色舞衣,成熟漂亮。

  「記得這首曲子嗎?」

  朱平笑笑,「聽過,不特別有印象。」

  吳君地又提醒她,「朱平,在你家即將移民之前,可有參加過一個壽筵。」

  宋平吃一驚,「那麼久以前的事,不記得了。」

  「是一位姓胡的老先生七十歲壽宴。」

  朱平搖搖頭,「我不記得。」

  吳君池嘆口氣,對於一個少女來說,四年可能真是老長老長一段日子。

  「朱平,我在那個壽筵中見過你。」

  宋平怔住,「是嗎?」

  「你曾請我跳舞。」

  「有嗎?」朱平睜大雙眼。

  「有,曲子正是今晚的『難以忘卻』。」

  「多麼巧合。」

  「你與你姐姐都在那次宴會中。」

  「呵,姐姐有否邀你共舞?」

  「沒有,她與你打賭,你不會請到我跳舞。」

  「有這樣的事?」朱平一點記憶也無,她大笑,「真是胡鬧,吳先生,你會原諒我倆年幼無知吧。」

  吳君池呆住了。

  朱平竟一點記憶也無。

  看來他也不必勉強她記起往事。

  剎那間吳君池心平氣和。

  他輕輕說:「那日你穿一襲紗裙,像個小小安琪兒。」

  朱平一直陪笑聆聽。

  吳君池嘆口氣,「噫,不知不覺已經十二點,我該送你回去了。」

  那個晚上,吳君池躺在床上,一直微笑。

  朱平第二次救了他。

  第一次,她使他看到希望,這一次,她釋放他。

  最奇妙的是,她自己不知道她曾做過那樣的好事。

  吳君池安然入睡。

  朱平的工作成績十分優秀,她對事情看法特別,樂意作新嘗試,年輕人就是這點好,他們對工作有熱忱,絕不墨守成規。

  三個月試用期滿,朱平與魯玉明均加薪升職。

  吳君池的夥伴老周進他房來,鄭重其事地道:「阿吳,我有事相告。」

  「什麼事?」

  「阿吳,你與朱小姐可有進展?」

  「呵,仍是好同事。」

  「老兄,」老周一額汗,「我還以為你激進,請你留神,我聽說魯玉明與她出雙入對。」

  「呵,小魯人不錯,很聰明很可靠,年齡也與朱平相仿。」

  「你在說什麼?」

  「你耳聾?」

  「阿吳,我不是聽說你要追求朱平?」

  吳君池沉默一會兒。

  「喂!」

  「我弄錯了,」吳君地笑笑,「我比她大一截,而且,二人興趣也不一樣。」

  老周鬆口氣,「嚇得我,我以為你鬧失戀。」

  「還沒戀愛,如何失戀。」

  「是一場誤會?」

  「絕對是。」

  「喂,」老周搭著他肩膀說:「那麼,星期天到我家吃頓便飯。」

  「好哇。」吳君池一口答應。

  老周不置信地看著地,「那麼慡快,你知我幹麼請客?」

  「當然,你要替我做媒。」

  「你不怕?」老周瞪大雙眼。

  吳君池笑笑,「我求之不得,輾轉反側。」

  他完全釋放了。

  畢竟需要數年時間,一段不愉快婚姻造成的傷害,超乎人的想像。

  不過,吳君池終於痊癒。

  「我打算把小姨介紹給你。」老周說。

  「不是十八九的小女孩吧?」吳君池擔心。

  老周含蓄地答:「是成熟女性,經濟獨立,性格大方,容貌身段學識均屬一流,言語幽默,你會喜歡她的。」

  「她會喜歡我嗎?」

  「嘿,吳君池,你看你,一表人才,事業有成,簡直是萬事俱備,獨欠東風。」

  「快介紹快介紹。」

  那少女,那身穿紗衣前來邀舞的少女,總會在他腦海里淡忘吧。

  她只是一個象徵,真實世界裡的朱平,又與他印象中的她有若干出入。

  那日下班,吳君池跑到百貨公司水晶部去挑選禮物,不管成功與否,這是謝媒禮。

  他已決定開始新生活。

  吳君池深深吸一口氣。

  時光如細沙漏過指fèng,一去不回頭,小平叔沒有後悔吧,兆芳記得他永遠曬得金棕色的皮膚……他可從來沒為升職煩惱過,夫復何求?「

  不過兆芳這一代,是決不能這樣放肆了。真話——  選自亦舒短篇小說選《年輕的心》

  子思近日情緒壞,動輒發牢騷。

  這一天,她同男朋友日朗說:「我受不了,真正受不了。」

  日朗愛戀地看著女友,笑問:「什麼,什麼叫你受不了?」

  「人性的虛偽。」

  日朗嚇一跳,這個題目可大了,他無能為力,只得苦笑,「子思,恆古以來,這個現象都存在,你可否置之不理。」

  王日朗是個好好先生,亦系有為青年,可是子思就是嫌他不夠性格,他看世事往往戴著副溫和牌眼鏡,事事平和,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很少激動,這其實是極之難能可貴的修養,可是年輕的趙子思還不懂得欣賞。

  當下她給男友一個白眼,「什麼都擱一旁,不去理它,將就地生活下去,成何體統,不平則鳴嘛。」

  日朗陪笑。

  不平則鳴?你叫我叫人人都叫,怕不怕吵死人?他不敢出聲。

  可是子思沒放過他,「你心裡不認同我。」她咕噥。

  「子思,為何對生活不滿?」

  子思抬起頭,嘆口氣,她也不明所以然。

  「可是因伯父母移民去了,生活較為寂寞?」

  這也許是原因之一,但不是全部原因。

  爸媽走了之後,子思得到更多自由,況且,上個月才到溫哥華探望過他們,相處融洽,不不不,不是因為牽記父母。

  「公司里有點事吧?」日朗想找出結論來。

  子思牽牽嘴角,公司?有可能,但不大,同事中自有牛鬼蛇神不住處張聲勢,張牙舞爪,為虎作倀,但子思不在乎,她家境小康,隨時有條件為興趣工作,不必加入螻蟻競血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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