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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恨的時候,又似將射出飛劍,刺殺對方。

  這一股力量,倘若用在正途上,社會的進步不知有多神速。

  但不,他們用來談戀愛。

  我坐下來,這樣耗下去,我怎麼下班呢?我已經很累了。這會兒,連我都學會用手捧著頭。

  她看見我怪可憐的,便問:「酒?」

  「威士忌加水。」

  「有品味。」她贊我。

  「謝謝。」

  她問:「不管你是什麼性別,你有沒有異性朋友?」

  「現在沒有,以前,噯,生前有。」

  「生前,你是男是女?」

  「這麼私人暖昧尷尬的問題,我不欲作答。」

  「你根本沒有誠意交朋友。」

  我啼笑皆非。「我不是來參加社交活動的,我來救人。」

  「救什麼?」她冷笑,很自嘲的說:「我不見得會自殺。」

  「但你那麼沮喪。」

  「一年兩年三年,遲早會過去,要不十年八年,」她喝盡杯中之酒。「我不為自己擔心。」

  「可是你這種態度卻令我們擔心。」

  「不用,」她消沉地長嘆一聲。「我會活下去。」

  「來來來,振作一點。」

  她苦笑。「要是你真想幫我,介紹個好男友給我。」

  咦,這倒是個好主意。

  「但你與史天生有夫妻的緣分。」

  她說:「你可以改變一切。」

  「我要先與老闆商量。」

  「算了。」

  我有點技癢。「你看中誰?」

  「有錢的、英俊的,勝過史天生百倍。」

  「來,我帶你出去找理想的人才。」

  「你擅作主張,老闆不會罵你?」

  「為了你,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周建國看看我。「要是你是男人,倒是滿討人喜歡的。」

  吃起我的豆腐來。

  「我們逛去。」我說。

  先帶她到娛樂場所,參觀公子哥兒的眾生相。

  「看到沒有,全是金牌王老五,我一下令,他們都會來追你,不過娶了你之後,天天照樣來這種地方坐。」

  周建國笑。「你令我覺得做女人沒前途。」

  「挑中了誰沒有?」

  「被你嚇壞,我們走吧,有沒有比較殷實的?」

  「有。」

  又帶她到小型住宅區,看小職員的家庭寫照。

  他們的母親負責家務,弟妹一大堆,雖是品學兼優的好男子,怕只怕做他們的伴侶不容易。

  周建國瞪我一眼,不語。

  「為著顯示我的公平,現在給你看中等人才。」

  她開口了。「你存心讓我嫁不出去。」

  「才怪,我不把你嫁出去、根本交不了差。」

  「喂,你可不許淨為交差,便把我嫁予牛鬼蛇神。」

  「你再不聽話,我也許真會那麼做。」我瞪她一眼。

  我發出我的絕招,把她帶往大學宿舍。

  我們騰雲駕霧,一剎那便到達史天生的住所。

  周建國一看苗頭不對,立即抗議:「我不要見他,我不要見他。」

  我拍一拍她,她頓時收聲。

  只見史天生無限悲傷,長吁短嘆,口中念念有辭,叫著周建國的名字。

  「如何?」我問周建國。

  她不語。

  「再給他一個機會吧。」

  她仍不語。

  史天生多天沒刮鬍髭,形容憔悴,看上去怪可憐的。

  「自作自受。」周建國說。

  「你也會犯同樣的錯。」

  「誰說的?同他在一起這麼久,我的雙眼沒有看過別的異性。」

  「將來,在你們婚後十周年,你會犯錯,而他亦會原諒你,你們可以互相扯平。」

  「啊,是嗎,真的?」她心平氣和了。

  我點點頭。

  「願聞其詳。」

  「天機不可泄漏。」

  「去你的!」

  「我保證你不會吃虧。」

  「真的?」

  「你看他苦惱的樣子。」

  「像條哈巴狗。」

  「可不是。」

  周建國長長嘆口氣。

  「去,與他重修舊好吧。」

  她沉默。

  我知道她的心意,在她身後推她一把。

  這一推,使她現了形,史天生看到了她。

  「你!建國,你什麼時候進來的?怎麼我沒看到你?」

  周建國沒回答他,轉過頭來看我。

  我朝他倆笑笑,轉身就走。

  吁,功德圓滿,我好度假去了。

  我揮一揮汗,打道回府。

  照資料顯示,史天生與周建國將會有二十年的緣分,然後在周建國四十六歲那年,他們會離婚。

  一切已經註定在簿籍上,逃不脫,避不過。

  且看看下一個任務又是什麼,唉,想必亦是大小同異,不是努力撮合,就是叫他們下決心分手。

  無聊?也許,但是這是我的任務。

  天使神聖的任務。夜之女  有些人屬於日間。

  朝早鬧鐘一響,紛紛起,精神飽滿地梳洗穿衣出門工作,為自己也為社會,貢獻每日最好的時刻,晚上,他們回家休息,共聚天倫。

  但是也有一群人,在別人熄燈睡覺的時侯,才開始活動,他們屬於夜。

  繆斯是夜之嬌女。

  自幼是這樣。

  一玩玩到半夜,早上起不來,用鍋鏟也鏟不起她去上學,故此父母送她念下午班。

  真妒忌。

  我是那種甘於認命的人,不認也不行,家長古板,沒有幽默感,送女兒去念修女學校全女班,早上七點正便要起身,遲了要挨打。

  小學便吃苦,往往睡到半夜(那時繆斯大約還在玩),便自床上驚醒,大聲問:「媽媽,媽媽,鬧鐘響了沒有,我會不會遲到?」大人保證我還可以暢睡五小時,我才倒下床。

  可是每次往往太過放心,錯過了時間,匆匆忙忙,趕得哭出來,半夜惡性循環,又跳起來問,又睡過頭受盡折磨,自幼覺得生命沒有意義。

  繆斯那邊是個不同的故事。

  小學畢業後,她繼續念國際學校,連中文都放棄了,同學大部份是洋人,校規鬆懈,自由散漫,十點鐘到課堂,不過曠一節課,不算什麼,成日掛住搞派對,兜搭男同學,享受人生。

  我呢,仍在尼姑學校被迫做高材生,味同嚼蠟,為著不使父母失望,硬生生扮演一個自己不喜歡的角色,多麼吃力,我的童年與青少年時期,過得並不愉快,一年只有看三場電影的餘暇。

  當然,我是很久之後才認識繆斯的,不然更加痛不欲生,因為不明何故他人可以逍遙法外。

  同年的她與我接收命運安排,長大了。

  我們在加州的柏克萊相遇。

  那是大學一年。

  我照例痛不欲生的用功用功用功。

  一個星期六下午,伏案寫家書,有人咯咯咯敲我宿舍門。

  我大聲叫:「不,我沒有茶,沒有咖啡,沒有牛奶,沒有20元出借。」

  房門被推開,一張笑臉伸進來,「嗨。」

  嘩,那精緻五官,那把長達腰際的頭髮。

  我嘆口氣,「咖啡在書桌上。」

  「你是林志遠是不是?」她咪咪笑。

  「是。」

  「你編派的電腦程式驚動了系主任是不是?」

  「你要什麼?」

  「沒什麼,」她坐下來,「大家唐人,或許你可以幫我忙。」

  我忍不住問:「頭髮要怎樣才可以留得那麼長?」

  「哦,把做功課的時間拿三分一出來打理它。」

  「真的?那麼功課呢?」

  「管他呢。」她眼睛勾人魂魄般眯一眯。

  「我知道你是誰。」我也想起來,「你是繆斯,早有人告訴過我。」

  她仍然笑,「我們兩人都有名氣,不容易呢,學校有萬多名學生。」

  我又問:「腰身怎麼可以維持那麼細?」

  「把做功課的三分一時間用來運動。」

  「真的?那麼功課呢?」

  她再次既嗲且膩的說:「管它呢。」

  「你不是來念書的嗎?」我大驚失色。

  「我就是與你來商量這件事。」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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