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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件事說難不難,說易不易,是她首宗心事,看樣子只好暫擱一旁。

  喝完一杯茶,心蔚打算把行李箱裡的衣物整理出來。

  心蔚脾氣同時下一般年輕女郎有點分別,三隻大形箱子便裝下她四季服裝,由此可知,她替換的衣裳一點不算多。

  她把箱子平放在床上,打開。

  然後,她拉開壁櫥的門,打算把衣服一件一件掛好。

  但是衣櫥門一拉開,心蔚楞住,裡邊滿滿一櫃衣服,沒有空位。

  怎麼會?

  心蔚馬上想:之前一任房客,沒有把衣物帶走。

  這並不是出奇的事,社會富庶到極點,人們習慣扔東西,反正隨時可以買到更好更漂亮的,奢侈些何妨。

  心蔚大喚可惜。

  現在,她必須將別人的舊衣服先取出來。

  她把那些舊衣捧出櫚床上,一看,不由得惋惜起來,這怎麼好算舊衣?這些衣服不但簇新,一件件且名貴之極,顏色款式都極之文雅,至多穿過一兩次。

  心蔚雖然不愛穿,但是對霓裳的價值卻略知一二,這些衣服,每一件都是銀行區中級職員半個月薪水。

  誰,誰那麼闊綽?

  心蔚躊躇,衣服都是三十六號,剛巧同她是一樣尺寸。

  她到客廳去撥電話給經紀。

  「小王,前任房客有衣服沒拿走。」

  那小王一怔,「是嗎!他已經移民加拿大。」

  「不是他,是她,滿櫃是女裝衣服。」

  小王說:「我再清楚沒有了,前任房客姓唐,單身漢,不是女客。」

  「那麼,他一定有個愛穿華服的女朋友。」

  小王笑,「也許,此刻已人去樓空。」

  「我怎度處置那些衣服?」

  「人一走,茶就涼,扔掉它們。」

  「人家來討還怎麼辦?」

  「笑話,怎麼討?這個城市是講法律的。」

  心蔚沉吟片刻。

  「如有猶疑,把它們扔進紙箱,我派人來拿。」

  「好的,就這麼辦。」

  心蔚回到臥室,繼續整理衣物。

  衣櫥中有一件晚裝是灰紫色的,取出一看,簡直似一團輕煙,心蔚好奇,這樣的衣服,怎麼個穿法?

  忽然有一個細小的聲音鑽入她耳朵:穿上看看。

  穿上看看?

  這是別人的衣服!怎麼可以胡亂穿。

  可是那聲音又說:這批衣服現在屬於你了,你是它們的新主人。

  心蔚驀然抬頭,誰,誰在說話?

  她隨即失笑,這間屋子裡只得她一個人,當然是她自言自語,同自己說話。

  好,就穿上看看吧。

  心蔚還是頭一趟穿這種時髦的衣裳,只見左披右搭,一層層,一疊疊,終於拉上拉鏈,一照鏡子,她呆住,竟這樣合身,這樣好看!

  每一層料子都有作用,輕盈地貼身上,神秘而別致,心蔚忍不住說:「現在我明白為什么女人肯花那麼多錢穿衣服了。」

  平日,她最喜歡的衣服是卡其褲與白襯衫。

  她穿著那件輕羅衣在客廳中兜一個圈子,正想將它除下,忽然之間,電話鈴響了。

  心蔚忙去接聽。

  那邊是一個年輕男子,聲音愉快活潑,「曼曼,今晚落陽道一號的派對你一定要來。」

  心蔚立刻說:「對不起,你打錯了。」

  「曼曼,曼曼,曼曼,你還在生氣?」

  心蔚大奇,「此地沒有曼曼這個人,你弄錯了。」

  誰知那陌生人說:「曼曼,別小器,快來,穿那件灰紫色的紗衣,配銀色涼鞋,曼曼,我最喜歡那件衣服。」

  心蔚張大嘴,混身寒毛豎了起來。

  她失聲,「你是誰!」

  他怎麼可能知道她有這件衣服?

  「曼曼,我們等你。」

  「喂喂喂,你倒底是誰?」

  那人無奈,「你不知道我是誰?算了,曼曼,原諒我吧,多年老友了。」他掛了線。

  心蔚用手掩著胸口。

  他叫她曼曼,他叫她穿著這件衣服赴會,不可思議地,他把她當作另外一個人,電話號碼是方心蔚的,公寓也是方心蔚的,她不是曼曼,她是方心蔚。

  心蔚跌坐在沙發里,這時,她又聽見了那小小的聲音:去呀,去那個派對呀。

  心蔚訝異,她根本不認得那些人,怎麼去與他們共同歡樂?

  去呀,一次生二次熟,別老關在家中沉思過悶日子!別浪費了這件美麗的衣裳。

  心蔚輕輕站起來,她在衣櫥底下找到一雙小巧的銀色涼鞋,踏進去,剛剛一腳,她著魔了,好,就去看看,心蔚出門去。

  她駕駛那輛小小開蓬車,直往落陽路駛去。

  已經是黃昏了,滿山落霞,這是本市最美麗的路,心蔚覺得心曠神怡,不枉此行。

  落陽道一號是幢小洋房,花園張燈結彩,賓客已到了大半,正在喝水果酒聊天,熱鬧非凡。

  心蔚一下車就有人同她招呼:「你好,曼曼。」

  不不不,心蔚想說,我不是曼曼。

  也許他們只認得這件衣服。

  有人遇來跟她說笑,請她跳舞,陪她吃豐富的自助餐,但是,玩了一個晚上,心蔚始終不知道打電話來邀請她的是什麼人。

  心蔚在略倦時溜走。

  一到家,剛進門,電話鈴就響了。

  心蔚有第六感,取起話筒。

  是他。

  「曼曼、為什麼那麼快就走?」聲音充滿詫異。

  「我不是曼曼。」

  「是嗎,你不是曼曼?」他笑,「你為什麼會穿著她最心愛的衣服?」

  心蔚據實說:「我虛榮心發作。」

  那男子訕笑了,「睡好一點。」

  心蔚問:「你是誰,你是誰?」

  那邊已經掛了電話。

  心蔚回房,輕輕脫下紗衣掛好。

  躺在床上半晌,方才睡著。

  她沒有睡穩,但卻也沒有做噩夢,總之輾轉反側,模模糊糊折騰整個晚上,起來的時候,發覺枕頭套子都脫了出來,可見睡得多不舒服。

  那一櫃衣物仍在。

  心蔚趁是周末,索性一件一件試穿,妙,是妙在每一件都合心合身,就算讓心蔚出去挑選,也會買回同樣款式,她嘖嘖稱奇。

  她挑一件鮮紅色心型領收腰裙子穿上,出去喝下午茶。

  在大酒店咖啡座一坐下,就有人跟她打招呼,「曼曼,好久不見。」

  「曼曼,你不是去了倫敦?」

  心蔚不聲不響,直到一個陌生少女走過來,說:「曼曼,我想同你聊幾句。」

  心蔚抬起頭,「你是哪一位?我不認識你。」。

  「他們說你是游曼曼。」少女坐下來。

  心蔚看著她,她長得十分清秀,但是瞼上有一股化不開的憂鬱。

  少女開口:「曼曼,求求你,離開他。」

  心蔚愕然。

  少女淚盈於睫,「曼曼,他是我唯一的男友,我深愛他,我們原本要在年底結婚,可是現在他說他愛上了你,曼曼,告訴他你不過是逢場作戲,你有許許多多異性朋友,不在乎他。」

  心蔚呆住了,她實在料不到會發生這一幕。

  「曼曼,曼曼。」少女握住她的手哀求。

  心蔚清清喉嚨,「小姐,這樣的人,不值得你為他傷心。」

  少女淒涼的笑,「我愛他。」

  心蔚搖搖頭,「此刻再大的悲傷也會過去,稍後,把他送給你,你也不會再要他。」

  少女抹乾眼淚,訝異地抬起頭,看住心蔚,半晌,少女說:「你不是游曼曼。」

  心蔚笑笑,「我沒說我是。」

  那少女似有頓悟。

  「小姐,」心蔚溫言勸說:「人生除出戀愛,還有許多其他有意義的事等著年輕人去做。」

  少女呆半晌,哀傷始終不減,但低聲說:「謝謝你。」

  她站起來走了。

  心蔚摸摸身上的衣裳,啊,它的前主人究竟是個何等樣的風流人物?

  此刻她只知道她姓游,叫曼曼,曾往倫敦旅行;異性朋友很多。

  心蔚喝完手中的茶,站起來離開咖啡座。

  那一晚,她睡得更差,那把細小的聲音,在她耳畔絮絮不休說話。

  一覺醒來,比沒睡過更累。

  心蔚用冷水敷瞼,她記得很清楚,那聲音重複又重複,說的是「湖水藍的衣服最適合穿到婚禮去」。

  什麼婚禮,誰的婚禮?

  心蔚拉開衣櫃,果然看到一套湖水藍絲套裝,紐扣是一朵朵小小寶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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