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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偷偷給她一個電話號碼,「別告訴大姐。」

  「得了。」她說。

  「我與振元大概明年會結婚。」

  「多些了解會好些,」她吸菸!「不到結婚那一日,不要宣揚出來,結婚又不是中獎券,那麼興奮做什麼?婚後還有幾十年的日子,看你怎度應付,做得好才叫做成功。劉振元的生活很複雜,做他的妻子不是易事。」

  「咦媽媽,你這番話說得充滿哲理,我不欣賞了,怎麼以前根少聽見你說這些?」

  「去你的。」母親居然露出一絲笑容。

  我取出一疊鈔票塞在她口袋裡。

  她問:「現在還上班嗎?」

  「上,朝十晚十,振元教我做生意。」

  「嗯。」

  這時候姐開門自外回來。

  我假裝看另一方向。她並沒有放過我,上下打量我一下,嘴裡喃喃說:「有本事飛上枝頭去站著,一輩子不要來。」

  母親咳嗽一聲,「大妹,你話太多了。」

  姐冷笑一聲,「如果我也有那麼多錢,母親就不會嫌我話多吧?」

  母親說:「大妹,你老是覺得錯在別人,這是不對的。」

  姐說:「這個家,住不下去了,看樣子我也要搬出去。」

  母親說:「你最好一個人住在孤島上。」

  我忍不住笑。

  大姐把自己鎖在房內。

  「我擔心她。」我說。

  母親說:「不必,她只是情緒不穩定,沒有風險,倒是你,在外頭一個人大起大落,自己當心。」她又默起一枝煙。

  「我走了。」

  落得樓來,一眼看見小朱站在對面雜貨店門口等。是大姐向他通風報信來。這個人,也不用上班,一天到晚鬼魅似的釘著我。

  大姐為什麼要害我?即使略略引起我的不安,也是好的。

  我抬頭看向樓上,大姐的影子在窗口一閃,隱在窗簾後。

  司機把車駛過來,我拉開車門。

  小朱奔過來,「小妹,小妹。」

  「你有什麼話說?」我很溫和的問。

  他更憔悴,更旁徨,嚅儒的不知說什麼才好,根本不像從前的小朱,我很難過。

  「我姐姐是個很愚昧的女人,小朱,你怎麼會聽她的擺布?你要是有話說,明天下午三時我在大酒店咖啡室,你可以說個清楚。現在回去休息。」

  小朱怔怔的餚著我。

  「明天見。」我說完上車。

  系鈴人是我,解鈴人也須是我。

  我不能眼睜睜地看他成為姐姐的工具。

  我沒有同振元提出我約見小朱,我想見完他,看看有什麼結果,再說未遲。

  小朱打扮得較為整齊。

  我穿得很普通,相信不會使人眼前一亮。

  我坐下來,他抬頭向我苦笑。

  我溫言說:「小朱,以我們的交清,實在什麼都可以說,我不是來敷衍,亦不是來解釋,我只是想問一句.!有什麼可以幫你呢?」

  他不響。

  我以為他會質問我為何貪慕虛榮之類。但他沒有。

  他說:「以前我沒有珍惜你,小妹。」

  「可是我有我的樂趣。」我聳聳眉。

  「那時候你是愛我的,對嗎?」

  「對得很。不然怎麼兩個人散步到天明?」我微笑。

  「為什麼變了?」

  「也許長大了,需要不一樣,小朱,希望你明白,人是有變的權利的。」

  「是。但我要失去你了。」他激動起來。

  「失去任何有用的東西都會引起不快,除非是面庖、老繭這些無用之物,我明白。」

  他被我引得笑起來。

  「小妹,我會想念你至死,誰還會在我意志消沉的時候逗我笑?!」

  「電視長篇喜劇。」我說。

  他又忍不住笑。

  這次與他見面,比我想像中愉快。

  「是姐叫你來跟住我的吧?」

  他點點頭,「她恨死了你,你要當心。」

  「為什麼要恨我?我們由同一父母親所生。」

  「因為你什麼都有,她什麼都沒有。」

  「胡說。」

  「我覺得你應該勸她。」小朱說。

  我說:「我才沒有那個工夫,你別以為我勸你,也就會去勸她,我不是她的救世主。」

  小朱猶疑一刻說:「以前你寫過信及卡片給我。」

  「是,」我微笑,「那些肉麻的句子。」

  「我給了她。」

  「什麼?」

  「我太氣,氣你反臉不認人,所以都給了她。還有那些寶麗美照片。」

  「小朱!」

  「對不起。」

  「你這人。」我搖頭。

  「我知道,活該你鄙視我。」

  我很鎮靜,「你知道她會給什麼人,是不是?」

  「是,劉振元。」

  「如果劉振元丟了我,你們兩個人,到底會有什麼益處?」

  他低下頭,「心頭大快。」

  「真的?一定要旁人比你更不幸,才會心頭大快?」

  他不敢出聲。

  我嘆口氣,「我是你一度的愛人,我是她親妹妹,喂,請告訴我,真的惡之欲其死?」

  他笑不出來。

  「別以為你受委屈,我也有冤情。」

  「對不起。」小朱看樣子很後悔。

  我又歡口氣,不知說什麼才好。

  「就算我離開劉振元,我也不會與你在一起,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你放心,我以後會自動消失。」

  「你早該消失了!」我生氣。

  「你以前發脾氣的時候,老這樣罵我。」他苦笑。

  我搖搖頭,「我要走了。」

  「多謝出來見我。」

  「好好的工作,好好的生活,我保證你將來的女友比我好一百倍。」

  他有默慚愧,「你不恨我?」

  「不根,」我說:「覺得你蠢,無端做了一個妒忌女人的爛頭蟀,這樣對你的名譽也不好,宣揚出去,誰還敢同你來往?」

  「小妹──」

  「算了。」我擺擺手。

  才站起來,就看到振元在轉角處。

  我迎上去。

  「我來接你。」他說。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我問。

  「你大姐通知我的。」

  我微笑,「說我與前度劉郎約會?」

  振元不說什麼。

  我說:「真丟臉,有這麼一個姐姐。」

  「我怕他對你有什麼不軌,因此趕了來,我過慮了,看樣子你把事情處理得很好。」

  「是,他到底不是一個癟三,他答應不再騷擾我。」

  「也許早應該與他面談,越避他越恨你,非要毀了你才甘心。」振元說。

  我不響。可是那時我不想見他,很厭惡他,情願由得他去恨。

  上得車來,振元交一包東西給我。

  「是基麼?」

  振元看我一眼,「是你姐姐交給我的,說是你的私人信件與照片。」

  我一震,「你看過了?」

  「拆也沒拆開來,我壓根兒不感興趣,但是又不敢在她面前表露出來──她叫我看,我不看,仿佛這點面子都不給她似的,只得收下來。」

  我驚訝說:「你對我的過去,不表示興趣嗎?」

  他歉意的說:「真的沒有。我會補償你,將來我會對你好。」

  我的雙眼濡濕。

  也許有人會認定我與振元在一起是為了錢的緣故,但我知道我為的是什麼。

  我低頭看那個牛皮紙大信封,上面有大小的字跡注著:信三十封,照片七十張,各式卡片二十張。

  是姐姐的筆跡。

  信封沒有拆開過。

  「你姐姐真的很恨你。」振元說。

  我不出聲。

  他說:「你要檢討一下自己,是否平時有過份之處。」

  我默不作聲,過很久我說:「也許是,也許我有點囂張。我的性格比較開朗,朋友與約會都較多,所以看起來一切都比她順利些,說話又不避忌,沒輕沒重,她恨我不止一兩日了。但她若以為可以殺了我,那未免太痴心妄想,我也活了這麼些年,憑她的能力,還不能夠。」

  「你做了些什麼,令她認為要毀你才甘心?」

  「我不知道,也許因為要嫁你吧,也許因我買了只金表,而她買不起,誰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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