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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她休息完畢,我們一起喝茶。

  「公司業務怎麼樣?」

  「我不知道,沒人告訴過我。」

  「麥公也不同你說?」

  「麥公也是他的人。」

  母親沉默,過很久她問:「你嬸嬸幫不幫你?』,

  「她自身難保。,』

  母親點點頭,「這我也聽說了。,』

  『『她大概也不大見到澤叔。」

  「我們都看得開,有什麼辦法,自古男人一得法便要換老婆,洪氏總算是有本事養家的男人,比他們次一等的,別的本事沒有,略有口飯吃,照樣嫌身邊人千瘡百孔,怎麼看怎麼不順眼,非千方百計逼走老伴才甘心。」

  我不敢吭聲。

  「你見過你澤叔的新人2」

  我點點頭。

  「跟著也有三四年,一直養在紐約,最近回來,同他攤牌,很是個人才,長得似環球小姐。」

  我問:「要他娶她?」

  「大約是。」

  陳女士終於沉不住氣。

  人家四分之一世紀的夫妻,早有默契,要拆散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她年輕不懂得。

  「你嬸嬸說,歡迎她來做洪夫人。」

  我揚起一道眉,這大大出乎我意料。

  「律師都找好了,專等洪氏去簽字,這趟你澤叔大大丟臉。」

  啊。我又弄不懂了,那何故陳鎖鎖還到處招

  搖?不禁困惑起來。

  「你嬸嬸比我強,她說她看見我這個例子醒悟

  到忍辱負重什麼好處也沒有。」

  我岔開話題,免她動氣,「媽,你要是想賣房子,現在也是時候了。」

  「你呢,跟不跟我回去?」

  「我再留一會兒。」

  母親凝視我良久,說:「你不是想同他斗吧?」

  我即刻否認,「不是。」

  母親嘆口氣,「沒有用的,同洪昌澤斗是沒有用的。」

  「媽,我不會與任何人比拼,你相信我好不好?」

  她長長嘆口氣。

  她是個寂寞的女人,很不開心,像所有不快活的人一樣,她覺得敵人特多,朋友特別遠,運程比人壞,麻煩不住來。

  「媽媽,」我安慰她,「你還有我。」

  「你又不是女孩子。」她說,「女孩與母親接近。」

  「真的嗎,我認識一個女友,她忙得一年才回家三次。」

  「我要走了。」她說,「你自己當心,必要時也讓洪昌澤知道,你會反撲。」

  我捧著咖啡杯呆了很久,反撲?我沒有能力,

  連麥公都不一定站在我這邊,我不能有什麼作為,

  這件事想都不要去想它。

  在停車場上,我碰到澤叔的司機。

  他一臉尷尬相,我便知道他接的不是嬸嬸,果然,一個女子急步過來,我幾乎不認得她。

  陳鎖鎖把頭髮剪成平頂,毛茸茸的只兩三公分長,額前一撮略長,燙成波浪,垂在一隻眼睛上,身上裹著件黑白兩色的沙籠裙。

  這種打扮出奇地適合她,整個人如一幅新派畫,奇趣。

  看到我,她朝我點點頭。

  她與我都猶疑,不知好不好打招呼,司機只得僵立一旁,等她發落。

  她微笑,「人生何處不相逢。」

  我恭維她:「轉了髮型,看上去只有二十多歲。」

  她卻說:「我本來只二十七歲,是洪昌澤把我映得老氣橫秋。」

  我略覺詫異,她有感慨,這倒是我所始料不及的,我一直以為像那樣的女子,只要有人帶著吃喝玩樂坐飛機開遊艇,可以隨時在時裝店或珠寶店內一擲千金,便心滿意足。

  她似有心事,不想多說,「我們改天見。」

  「再見。」

  司機鬆口氣,把她載走。

  回到辦公室,撥了幾個重要電話,約了幾個人,無事忙了一輪,下午打算去拍賣場看古董袋錶。坐下便自覺空虛,這種生活,同母親與陳鎖鎖所過的日子,有什麼不同?

  更難受的是,我是男人,賦閒感覺上比她們更窩囊。

  剛在無聊,澤叔過來。

  一見他的表情,我又暗暗稱奇,他臉色陰晴不定,跌進沙發里,疲倦得不得了,一隻手拿著疊照片,另一隻手在臉上搓動。通常只有極困惑的人才會有這個動作。

  他不出聲我也不開口。搶先說話仿佛似故意討好他,我不願意那樣做,自卑作祟。

  他把照片遞給我。

  我取過一看,相中人居然是我與陳鎖鎖。

  我即時明白,澤叔派人去盯牢他的女友,隨時隨地拍照為證據。

  我問心無愧,當然不用避嫌,但澤叔竟然會得淪落得出這種招數,也就很可憐了。

  他手中自然有更多此類照片,掌握陳鎖鎖一舉一動,我忽然同情這名女子。

  鎖鎖,性格鎖住命運,現在已經這般不堪,正式嫁予洪昌澤,更似籠中鳥。

  我把相片還給澤叔。

  「你不贊成這麼做吧?」

  「一萬個反對。」

  「依你說該怎麼辦?」

  「澤叔說笑,怎麼會來問我。」

  「不,恭敏,我要聽你的意見。」他取出雪白

  的手帕拭汗。

  竟然到了這種地步,一點瀟灑都沒有。我的心

  一動,澤叔練的是金鐘罩功夫,這可是他的練門,

  無意抖露出來。

  「你見過她?」

  我點頭,「碰見過兩次。」

  「她同你說什麼?」

  「說聲好,寒喧幾句。」

  「就這麼多?」

  見他緊張,我打趣他,「你應當問私家偵探才

  是。」

  他問:「是不是同一個舞男型的男人在一

  起?」

  「沒有注意,也許只是普通朋友,現在男生也

  好打扮,除了我,我是特別邋遢,別人看上去大概

  都似舞男。」

  「你不必替她說好話。」澤叔頹然。

  他大概要查清楚她的底才肯娶她,偏偏她在這

  種要緊關頭又不守行為,看來這次黃金機會要泡

  湯。

  「沒有呀,只是叫你別過慮。」

  「真是賤貨!」他忽然咬牙切齒的罵她。

  我嚇一跳,瞪著他。

  澤叔再也不能控制他自己,訴起苦來:「你瞧瞧她同什麼人在一起,有洪太太她不做,一定要與我攤牌,同我分手,我原以為她不過要挾我,誰知她來真的。」

  我很震驚,「她要離開你?」

  我一直以為她要逼他娶她,太意外了。

  「你說是不是瘋了?一直以為她不甘做小,現在讓她名正言順進門,她還是不肯。」

  原來事情剛剛相反。

  我淡淡的說:「要走也只得隨她走。」

  「一直以來,我也認為這是惟一的做法,可是對於她不一樣,我決不能放她走。」

  我心中暗暗好笑,不放又如何,又不能用鎖鎖住她,那麼大一個人,腳長在她身上,她要變心,澤叔怕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不相信他有膽做對她不利的事,他今日的名利得來不易。

  他不過在氣頭上。

  要老狐狸如洪昌澤氣得這樣,她的道行不淺。

  我努力忍著笑,恐怕雙眼出賣我,只敢看著窗外。

  澤叔在接著的二十分鐘內如熱鍋上的螞蟻,急躁不安,搓手踱步。

  跟著他同我說:「我已決定離婚。」

  我表示惋惜。

  「你已經聽說了是不是?好事不出門,我本事

  沒你父親大,連老妻都不要我了。」

  澤叔這次弄得焦頭爛額,在我面前使勁訴苦,

  反而覺得他也有可愛的一面,人總不會黑墨墨黑得

  透頂,總還有天良未泯的時刻。

  我說:「你不能放嬸嬸走。」

  「怎麼求她?」澤叔瞠目。

  「有幾種辦法,看你是否還重視她。」

  「重視,當然重視,她是我四個孩子的母親,

  玩笑開不得,萬一她帶著贍養費胡亂去嫁個光棍,

  洪家顏面何存。」

  雖然自私,說得也對。

  「那隻得跪下來求,寫悔過書,同陳鎖鎖小姐

  斷絕來往。」

  澤叔臉色灰敗,說來說去,他不肯放棄陳鎖

  鎖。

  當晚我把麥公抓出來吃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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