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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他道歉:「今朝來的都是日本客人。」

  我微笑,「日本人為三件事著魔:中國,漫畫,與機械人。」

  他笑起來,「我是榮譽館長羅光甫。」

  啊,看見他每年也捐了十萬美元,我笑不可抑。

  他愕然,「有什麼可笑的嗎?」

  我把自己的名片給他看,他也忍不住笑。

  「去角落喝杯咖啡吧。」

  我們在小茶廳坐下,在一角陽光下絮絮談起來,我看著他的五官,心想人家一直說的劍眉星目就是這個意思,十分陶醉,竟不想離開那張小桌子。

  「你家做什麼生意?」

  我順口答:「酒莊,專門發掘經營不為人知的好酒。」

  「我家做紡織及成衣生意,也投資地產。」

  我點點頭,佯裝內行。

  「一看就知道你對生意或數字毫無興趣。」

  接著,我們說到英國,這方面我有點經驗,講的頭頭是道。

  「你喜歡旅行。」

  「都是跟著家人四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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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來沒有習慣可以隱瞞身世,我吃驚,為什麼這樣急於討好他?

  有人叫他,他把手機電話交到我手上,「請留下你號碼。」

  我情不自禁照他指示做。

  他接著說:「明天中午,我在這裡等你。」

  「可是——」

  他說:「我們一起出海,在船上吃飯,我家廚子做的一客好羊架,你吃羊肉嗎?」

  我看著他,那邊有人再次叫他。

  「十二時整。」他叮囑。

  我走到街上,看時間,詫異的發覺已與他談了個多小時,我還以為只有十多分鐘。

  可見愛因斯坦妙語相對論是正確的,他說:「什麼叫相對論?當你與一個美女談心,一小時像一分鐘,當你手放在熱鍋上,一分鐘像一小時,這便是相對論。」

  假如這人一開頭就是我男朋友就好了。

  我心酸地想,但假使不是咬緊牙關走了那麼多荊棘路,又怎麼能夠遇見他。

  至少現在,我與他都是美術館館長,呵哈呵哈。

  我第一次為異性輾轉反側。

  什麼年紀了,該是成家的時候了。

  這次回來,我與從前的豬朋狗友全部都不再來往,這是一個新的開始。

  就這樣,我與羅光莆開始約會。

  節目也很普通,他喜歡出海,去到僻靜之處,再用小汽艇載我到小小沙灘,坐著九一三制福特T型,還有摩根、愛斯德馬汀、及哈利戴維生機車。

  他說:「這輛機車於一九一六年在荷蘭打過德軍,看,這裡有子彈孔。」

  我點頭,這些,都是他的玩具,

  我忽然問:「你沒有女朋友?」

  他吃驚,「你就是我的女朋友。」

  我很滿足,鼻子發酸,「從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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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前一切已經忘記。」

  「請搜索記憶。」

  「二十多歲之際,十分喜歡一個女演員,她很專業,人也長的漂亮,但是沒有觀眾緣,到今日始終不算大紅大紫,不過大家都知道她的名字。」

  「怎麼沒有下文?」

  「太年輕,不知珍惜,家裡嚴厲反對,只得分手。」

  「這不是原委。」

  「原因是我知道今日會認識你。」

  我哈哈大笑,「如此陳腔濫調,虧你說的出口。」

  可是聽在耳里,十分受用,

  約會至筋疲力盡,回到家裡,才沐浴,已經想見他。用電話找他,他笑說:「我已在你家門。」

  有時半夜他會按鈴,雙手冰凍,「我本想等到天亮,可是實在想見你。」

  他每天送花,花店職員說:「羅先生每天親自來挑花,真是難得。」

  我收過綠色玫瑰、深紫色牡丹、雪白的天使喇叭、粉紅鈴蘭、藍失jú……這時,我雙眼看出去的世界,也似花束般七彩繽紛,我深信天空蔚藍,希望金光璀璨,我像一個十五歲少女,憧憬被愛的幸福。

  我隨時會淚盈於睫,鄰居太太問我:「那是你男朋友嗎,好漂亮的人與車。」

  我忽然喜極而泣。

  不知過了多久,原來認識他只有兩個星期。

  一日,我正在收拾外婆雜物,放進紙盒裡,我又砍刀她那些舊旗袍,不禁打冷顫,啊,那些可怖的記憶,就似故衣,封進箱子,永遠忘記。

  那些日子,虧我熬過來,我用手掩住口鼻。

  這時忽然有人按鈴,時間還早,不應該是光甫,我去開門,看到汪翊,呆住,一下子回到現實,非常不情願,失望露在臉上。

  汪翊曬得黑實,更像一個莊稼漢,我說:「回來了。」

  他點點頭,「頗有收穫。」

  我說:「我有話要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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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是,」他坐下擦汗,「你先講。」天氣那麼冷,他額頭卻不住冒汗。

  「汪先生,我快要結婚了。」

  他抬起頭,忽然吼:「你失心瘋?羅光甫會娶你?」

  「為什麼不?」

  「你什麼身份,想嫁入羅家?你是一個有過去的女人。」

  「他也是一個有過去的男人。」

  「他有家勢背景撐住,你有什麼?你至多是個有苦衷的掘金女!」他竟然說的那麼難聽。

  「誰不在這社會挖金?」

  我們的聲音越來越大,我歇斯底里喊叫:「你憑什麼來掀我底子?」

  他忽然靜下來,「我是你朋友。」

  「我承認你是我好友,但你為什麼不能為我慶幸?」

  「你喝毒藥,我應為你開心?」

  「你是天下最惡毒的朋友。」

  「羅光莆不是好人。」

  「我與你也不是好人。」

  「我與你必須保護自身才能生存,羅光甫衣食無憂,卻以傷人為樂,你看。」

  他取出一疊剪報,七彩繽紛,都是羅光甫與各個漂亮女人在公開場所合照。

  「你看,陳心蓮、王掌珠、汪家鈴、丁玉雲、沈慈、金卿、岑盈、文子秋、陳加敏……說到底,彼此都是成年人,後果自負,這種人,你以為他會對你例外?」

  我冷靜下來,「你不必杞人憂天。」

  「我真心愛你。」

  「汪先生,我也敬愛你,但不是你心中希望那樣。」

  「你聽我說——」他握著我雙肩。

  「防開我。」我掙脫他雙手。

  他頹然,「他會殺死你。」

  「我在遇見他前早已生命跡象。」

  汪翊雙手掩臉,「你打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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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婚、生子、正常生活。」

  「那你應當選擇我。」

  「汪翊,你還沒聽清楚我的心。」

  「你有心房,失覺了。」

  「你若繼續侮辱我,這朋友關係難以維繫。」

  他冷冷說:「誰要做你的朋友。」

  「汪先生——」我心酸。

  他聲音忽然低下去:「你這種故事,我看得太多,玉堂春、杜十娘、花魁女……朱咪,你有什麼特別?在紅塵打滾,討得些金錢利益,甜頭蒙心,妄想男歡女愛——」

  我霍一聲站起來,「多謝教訓,我還以為我家太祖公復生,把我拉到祠堂公審。」

  他坐下來,噤聲。

  「你一定要殺得片甲不留,汪先生,請你離開我家客廳,以後,若果沒有我的邀請,請勿上門,你可續任財務經理一職,請自重。」

  他取過外套,啟門離去。

  我重重鎖上大門。

  汪翊走了之後,我心悲愴,他真殘忍,硬是要我對牢照妖鏡看個仔細。

  我一意孤行,我找到光甫,「你在什麼地方?」

  「與日本人開會。」

  「對不起,」我不安,「打擾你。」

  「我說過只要這個電話一響,沒有更重要的事。」

  「你開完會可否來一下。」

  「我已經離開會議室,十分鐘到你處。」

  「我心情欠佳,不想外出。」

  「沒關係,我帶事物上來,我們躲家中三天三夜不出去。」

  稍候他挽著香檳水果及肉類蔬菜上來。

  我緊緊用雙臂纏緊他。

  他已經透不過氣來,可是卻還說:「緊些,再緊些。」

  我們三日三夜未曾出門,電話電訊插頭全部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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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人總可以做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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