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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她說:「你不會想認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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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愕然,「何故?我是何玉雲太太。」
我答:「我是一個寡婦。」
她吃驚,退開,不再與我說話。
飛機朝西方飛去,像夸父般逐日,太陽一直不曾落下,
我雙眼酸澀。
奇怪,該哭之際往往哭不出來。
飛機在大都會降落,我看看手錶,這個時候,凱達應該發
覺我並沒有到東京。
憑他的脾氣,他不會發作,甲計策失效,他會冷靜的轉身
進行他的乙計劃,老謀深算的他一計跟一計。
我只想躲起來,越遠越好。
飛機師來接我,舉著牌子,上邊寫著「印紐域」三個字。
我留神,竟是一個亞裔年輕女子,不禁微笑。
「你好。」我走向前。
她也驚異,上下打量我,「你是朱咪?」
「正是,多謝你來接我,可以即刻起程否?」
「我想你要休息一下,觀光本市。」
「也好,」我點頭,「帶我到旅館。」
「慢著,我叫淑熙,韓裔,但我不諳中文,我會說英語西
語及法語。」
我朝她點點頭。
「我將是你的導遊,司機以及飛機駕駛員,我工作時薪六
十加元,你認為可以接受的話,請先付三天工資。」
我輕輕說:「你可以做得更好,這是七天工資加其餘開銷。」
我把一卷鈔票交給她。
她毫不含糊,點清數目,扁扁面孔充滿笑意,「首先得幫你
添置冬衣。」
她駕駛一輛吉普車,載我到一間旅館放下。
她幫我周到地辦理入住手續,看情況做慣做熟,她說:「我
家辦理飛行旅遊服務已有二十多年歷史,你放心,安全第一,從
無失誤。」
她很能幹,我覺得又碰到好人。
我在旅館房間睡了大半天,曾與外婆聯絡,又
與張媽談了幾句,我問:「有人找第十二章 P164-P165
我嗎?」
「沒有。」這出乎我意料之外。
凱達居然沒有追我行蹤,我更加驚恐,我挾帶他財產私逃,他說什麼也不會放過我。
第二早五點多,天空漆黑,淑熙已來找我,她帶著一個大旅行袋冬衣,「逐層穿上吧。」
她本人穿皮夾克戴絨線帽,打扮一如上世紀出女飛行員愛咪莉亞埃赫。
她帶我去吃早餐,「天氣寒冷,一定要吃飽。」
那早餐碟子直徑有一尺寬,像面盆般大,上邊堆著雞蛋火腿香腸以及金錢烘餅,是我一星期食糧。
我發默,低頭不語。
她見狀輕輕問:「還要去北極否?」
「去。」我肯定回答:「躲得越遠越好。」
「我過十分鐘後回來。」她去買礦泉水。
她放下一疊報紙,我一看,其中有一份華文報。
我吃不下早餐,女侍客氣地說:「我幫你打包,途中餓了可以吃。」人情味十足。
我攤開報紙,看到一條標題:「本市英龍銀莊主席積克凱達在東京遇車禍重傷不治,凱氏正接受警方調查,傳英龍有億萬計客戶資金不知所蹤。」
我受到驚嚇,四肢不能動彈。
「同車還有凱氏私人律師史先生,據說由史先生駕駛的車子在公路疾馳,突然衝線撞向對面大貨櫃車,造成兩人死亡,貨車司機則飽受驚嚇。」
我忽然感到極端肚痛,連忙放下報紙,迴轉洗手間,蹲著拉肚子。
我捧著頭,太陽穴彈痛。
那車子裡的應該是我,當警方調查完畢,凱達洗脫所有嫌疑,他會再與我註冊結婚,變成我的繼承人,那麼,我就可以在車禍中身亡了。
現在,是他們二人沒有親屬,沒有苦主,無人追究。
我用手捂著臉,腹瀉不止,痛苦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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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衛生間門打開,淑熙進來,不嫌惡臭,給我喝粉紅色止瀉藥,「你怎麼了,沒起程就鬧病。」
我揮揮手,她給我喝下暖水。
「我沒事了。」我掙紮起來。
「你別緊張,若果怕乘飛機,我們可以開車。」
我躺在床上,忽然落淚。
淑熙問:「可是取消行程了,我可以退款給你。」
這時,忽然傳來輕輕鈴聲,淑熙說:「電話,你的手提放在何處?」
我從袋裡取出電話,是汪翊顫抖的聲音:「朱咪,你好嗎?」
「我平安。」
「你在什麼地方,可是在加拿大阿省,可以說幾句嗎?」
「我稍後再與你談。」
「對不起,我打擾了你。」
「沒問題,」我放下電話。
淑熙微笑,「男朋友終於追了上來,這具電話有衛星追蹤記錄,他很不放心你啊。」
「請問飛機準備好了沒有?」
淑熙微笑:「請問你準備好沒有。」
七點多,天仍然沒有亮,我問:「太陽幾時升起?」
「八時半升起,三時十五分下山,進入北極,不見天日,只有午間一刻光線,到了十一月,完全漆黑,你不會習慣,我看逗留數日已足,見過你要見的人,我帶你到西岸夏樂蒂皇后群島觀光,那處霧氣瀰漫,有世上最長壽的美洲杉,幾與羅馬帝國同齡。」
我發呆,雙手簌簌地抖。
「是舊情人吧。」她忽然問。
我不出聲,「我們走吧。」
「你的腸胃……」
「死就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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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幫我拎著行李下樓,我坐上吉甫車朝私人小型飛機場駛去,看到一輛小小七座位飛機,淑熙與負責人說了幾句,讓我登上飛機。
忽然有人探頭說:「小姐,可否讓我同往?」
我一看,是個小小十一二歲女童,戴頭巾,分明是清真教徒,一雙眼睛明亮如星。
淑熙過來說:「她父親在印紐域一家快餐店煎漢堡,她沒有路費去探望他,想搭順風飛機。」
我點點頭,她歡呼,跳上飛機,接著,是淑熙搬上代運的菸酒及衣物,她很坦白:「我走單幫賺外快。」
小飛機像聯合國,我問:「沒有副機機師?」
淑熙笑。「我若有三長兩短,你就得接手。」
飛機呼一聲飛上雲霄,一路上居高臨下,山川河流,美不勝收,不見人煙,只有偶然小小村落,我詫異世上居然還有如此大片原野。
波斯籍女孩沉沉睡著。
我輕聲問:「是什麼令一個波斯家庭移民到北極做快餐?」
淑熙答:「生活逼人。」
「貴國由移民組成,十分奇妙。」
「一共擁有四十多個國家,在外邊全部說英語。」
「你熱愛本國?」
「我酷愛自由。」
我嘆一口氣,心中結郁,不能解開。
「朱小姐,你富有年輕,為何悶悶不樂?」
我輕輕坦白:「我丈夫最近辭世。」
「啊對不起,提起你的傷心事,請原諒我。」
她沉默駕駛,不再聊天,偶然與控制塔說上幾句。
我閉上眼睛,眼皮不住彈跳,只得再睜開雙眼。
這時淑熙說:「看。」
我往下看,只見地面一條河流宛延入海洋,像玉帶般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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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溫是攝氏三度,你夠暖沒有?飛機於三十分鐘內降落,替你在鎮上唯一小酒店找到房間。」
「會下雪否?」
「零度降雨彩繪變成雪,你想看雪景,有的是機會。」
小飛機降落,女童父親來接她,不住道謝,邀請我們去吃快餐,淑熙拉我:「開吧,到那個山頭,唱那裡的歌,即入鄉隨俗。」
小小快餐店,一家人經營,感覺溫馨,我只喝了一大杯黑咖啡。
淑熙問我:「像不像西部片裡的小鎮?」
我搖頭,「公路都是標準柏油路,電線桿林立,設備周詳,像那種仿古式樣的木製收音機,其實可以聽光碟。」
淑熙笑了。
旅館像民宿,負責人追出來,「這位小姐,可是要劃獨木舟去看北極熊,抑或到山徑漫步,一邊釣魚一邊欣賞紅葉?」
是,已經深秋了,風吹上來,尖刺似直鑽入皮膚。
淑熙答:「她只想好好休息。」
「淑熙,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