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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嘆口氣:「每次以為趕不及做,每次又拼命趕在死線前趕出來,每次忐忑以為不夠好,客戶又會意外給一個A,真是萬幸。」
殷紅說:「我雖然很不喜歡你,也不得不承認你的辦事能力,這裡每個人都喜歡與你合作,有你在,事事順利,你肩膀有擔耽。」
我由衷說:「謝謝你。」
她出去了,古志探頭進來,「肚子餓嗎。」
我張大嘴裝一個要把他吃掉的猙獰樣子。
他載我出到小吃店吃雲吞麵,見我狼吞虎咽,他笑說:「誰看到你吃相都會愛上你。」
我嘆口氣,「又餓又倦。」
「朱咪,」他忽然說:「我供你繼續讀書可好。」
「你嫌我學歷不夠?不,不,我並非那麼喜歡讀書。」
「你喜歡什麼?」
「吃喝玩樂。」
「大學裡有許多科目,都十分有趣,像純美術……語言系、創作文學……」
「可有考試測驗?一有這些,全無意思。」
「那麼,」他看著我,「做我女朋友。」
啊,終於出價了,這個建議即是叫我做keptwoman,被照顧的女子。
我一直好奇男女之間是怎樣達成這種協議,現在親身體會,原來最簡單平常不過,不是不令人悲哀的呢。
「怎樣做你的女友?」
古志答:「不要再辛勞上班,找一份慈善工作,或是開一間花店,每日陪我聊天,我出差時在我身邊照料。」
「我能勝任嗎?」
古志說:「我已是中年,還有什麼指望?我不想冶遊,也不要艷遇,我只想工余累極回到家裡,有一個懂事的女子,陪我喝杯威士忌加冰,讀一段莊子給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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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笑點頭,「水準漸高,現在要聽莊子了。」
「或是紅樓水滸,或是四書五經。」
我吁出一口氣,「為什麼不挑曹安,她已經等了那麼久。」
「曹安野心勃勃,她要我同她結婚,她要做老闆娘。」
我笑,「而我則年少無知,容易應付。」
古志凝視我,「你才不會想要嫁我,我這種小地方小人物,不過是你的過度站。」
我站起來,「古先生你折煞我了。」
「到我家去看看。」
這又是不同層次的大廈房子,大堂與電梯都整潔美觀,室內經專人設計,雅致時髦,露台上擺著種植米蘭大花盆,幽幽香氛,可以看到海景。
我輕輕說:「這不是你的家。」
「我會天天來休息,我甚至可以住下來。」
我又問:「房子寫我的名字嗎?」
他回答:「你喜歡的話,明天可以去簽名接收。」
「這可是我一生中千載難逢的機會?」
古志坐在白色安樂椅里,「很難說,都會年輕漂亮的女子時有奇遇。」
「是,朋友的一個朋友,年近三十,眼看已經在酒吧做侍應,仿佛去到盡頭,忽然之間,做了上市公司主席的女友,現在手裡有三間盈利不差的家具店及一間書廊,不久前添了一個女兒。」
古志微笑:「我也聽過這個女子。」
「她長得美嗎?當然不難看,可是她機緣更佳。」
他追問:「朱咪,是抑或不?」
我又說:「公司里還有許多漂亮年輕同事。」
「我喜歡你懂事。」
我點頭,「這就對了,這是我特色。」
「每個月我會撥零用到你的戶口。」
「古太太要是來敲門怎麼辦?」
誰知他答:「你可以報警。」第六章 P72-73
「這份差使,我不知道可做得來,你讓我考慮一下。」
「我給你一天時間。」
我看看手錶,「一天已經要過去,我得回家。」
他伸出手來,輕輕撫摸我面孔,「像你這樣清純的女孩,越來越少了。」
他送我回家,我恍然若失。
外婆出來說:「一位郭先生找你好幾次。」
「他可有講什麼要緊事?」
「我也那樣問他,他說,明早回公司再講。」
我點點頭,看來並無大事。
外婆說:「蘇杏下星期要動身往英倫,想你替她餞行。」
我失笑,「這麼隆重?」
「由於先生替她籌到大部分旅費與學費。」
「於先生也真是沒話說。」
我打開手袋,取出一疊鈔票放桌上,「請蘇杏與她朋友吃自助餐,我不去了。」
外婆看著我,「你最近手頭相當寬裕。」
「是,收入增加,人也舒泰。」
「周桃鬧著要到東京學時裝設計。」
我躺在沙發上,「我則希望世界和平,外婆千歲。」
外婆笑起來,「你這個孩子。」
我打一個呵欠,「真累,怪不得積極的基督教都指大去息勞歸主,又說你看那地里的百合花,它不種也不收,可是所羅門最繁華的時候,還不如它呢。」
外婆說:「去休息吧。」
我喃喃說:「佛教叫做大解脫,把人生枷鎖捆縛統統除下,輕鬆而去,再不必為生活所需衣食住行各種欲望煩惱。」
外婆沒好氣,「我還未提到大去呢。」
我側身睡熟,心中有數,我想我不會接受古志建議。
第二天我回到公司,走近古志房間敲門,見房中有人,要退出去已經來不及,那人朝我方向擲出一支紙鎮,我閃避不及,它答中我鼻樑,鼻孔一熱,噴出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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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忙掩面孔退出,同事們大驚失色,過來急救。
有人看不過眼,大聲說:「太過分了,動輒到公司來打罵女同事,管丈夫為什麼不在家中管!」
我抬頭,看到棕紅頭髮的古太太站在那裡,原來擲東西的是她,她誤中副車。
我到洗手間用冷水敷臉,「沒事沒事。」
這時,郭沛忽然走進女廁,把我扶到他房間躺下,在我臉上敷濕毛巾。
「沒事吧。」他蹲著問我。
我嘆氣,「郭先生,請接受我辭職。」
古志進來,「對不起,她原本想打我。」
我沒好氣,「古太太不是在歐洲旅行嗎。」
郭沛說:「老古,你得管教妻子,否則所有女職員都會辭職,而且,傳出去對公司名譽有損,今晨如有客戶看見,豈非笑話。」
「你少教訓我,你我家中都有河東獅子。」
郭沛說:「她要什麼,你付她不就行了。」
「她要我回家,我做不到。」
郭沛訕笑,「原來她要的是人。」
我坐起,「我還是出去的好。」
古志說:「你給我躺著。」
鼻子血漸止,臉中央被打起一片淤青,我用手捂著臉到茶水間斟杯熱茶,緩緩喝下。
古志追上:「我送你回去。」
我沒好氣,「近日不知多少工作要趕出來,你少管我閒事。」
他訕訕走開,「我去請醫生。」
殷紅過來煽風撥火,「我是你就報警。」
我一聲不響坐到房間工作,同事見苦主息事寧人,也就噤聲。
醫生來過,替我檢查,他說:「沒傷到骨頭,大家放心。」
那天中午,我對古志說:「有些未完成工作,我可以在家裡做,請你找人接班,我辭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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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志看著我,小心翼翼問:「你是答應了?」
我瞪著他,「不,我只是辭職。」
「朱咪,我再向你道歉。」
「這次是支紙鎮,下次,就是一把斧頭,把我臉砍開兩邊。」
「我倆真的已經分居。」
有人冷笑一聲。
古志轉過頭去,「郭沛,你可懂得敲門?」
郭沛說:「你不必遷怒於我。」
我說:「兩位請到別處吵架。」
我關上門,照常工作,連我都佩服自己,多麼懂事,何等鎮定。
傍晚回家,在房裡找到那本英漢字典,打開,把曹安給我的照片輕輕取出,走到文具店傳真到古太太家中。
危機的意思是,有危險便有機會。
那晚我睡得很好,清晨醒來,覺得頭痛,一照鏡子,發覺青腫延伸到整張面孔。
為免外婆見到擔心,我匆匆離家回到公司,況且我有好戲要看。
我架上墨鏡,走進辦公室,發覺桌子上有一盒禮物,附著一張卡片,打開一看,寫著『希望你喜歡,古太太』,到這個地步,還不願道歉,我打開大盒子,原來是一隻名牌手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