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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華看著他,「關你什麼事?」

  子山取出林智科給他的那張紙條,遞到家華手上。

  家華看過,感慨萬千:「臨到尾才知外人不可靠,還是兄弟最好。」

  「他們在他身上做了什麼手腳?」

  家華指著他胸膛說:「朱子山,與你無關。」

  子山不出聲。

  家華說下去:「可是,你我也有得益,我們因為林氏作中介而得到穩定工作。」

  「間接使珊瑚變回珍珠。」

  家華點頭:「否則,她不知要沉淪到何處。」

  子山嘆口氣,「有時,清晨在紅燈區看到踟躕流鶯,天亮了,她們還不願回家,晨光下只見到她們渾身針孔瘀青,全身沒一片好肉,真覺淒涼,那曾經一度,也是紅粉緋緋的少女,別人的夢裡人。」

  家華轉過頭來,「我們都得好好照顧自己。」

  他倆不由自主擁抱對方。

  偏這時小霖開門回來,她立刻別轉面孔,「別管我,我什麼都沒有看到,」

  一徑走回房間,又嘀咕:「嘩,好香,誰盜用我的香水?」

  她母親啼笑皆非。

  小霖自言自語,「這次,可能談到婚嫁了吧。」

  子山說:「我出去一下。」

  他不好意思,回到地庫,把身上的香味洗淨,再去公司,冷靜下來。

  林智科可知道他已完全孤立?伴著他的,除出一間地產公司,只有福怡這個弱女。

  想到福怡,他心溫柔牽動。

  福怡怎樣了。

  美麗的她不知怎麼樣。

  公司永遠忙碌,十多部電影十多部片集的腦汁總部,紅壯白大的年輕人走進來,三年之後,乾癟著出去,已被榨乾了精血。

  每個人都挖空心思,把最好的貢獻出來、博取觀眾歡心,有時明明牌面甚佳的電影會得沒頂,還有很多時候,題材冷門片集會得成功。

  一日家華問,「為什麼?」

  子山只好如此回答:「做文藝工作要有真感情真誠意,觀眾害怕假大空,觀眾也認得出什麼是假大空。」

  他在公司忙了一整天,晚上回到家,與家華母女一起晚餐,他的情緒恢復穩定。

  在家吃得很簡單,可是他們彼此欣賞對方手藝,心中感激,所以覺得美味。

  今晚吃紅燒羊腿伴菠菜面,小霖一邊說:「克萊拉不見了計算機,她父親說,他不會再買那樣貴的工具給她,丟了是活該,那是克萊拉數學事業的終結。」

  家華詫異,「那麼刻薄,是東方人嗎?」

  「白人家長也一般兇狠。」

  子山說:「同克萊拉說,我們家有多一部計算機可以借給她。」

  子山問自己:還在等什麼呢,他已經把這個家當作自己家,每個專家都說,要嫁或是娶你的好友,那樣才可以維持婚姻長久。

  還在等什麼,吃完羊腿,也該求婚了。

  慢著,他同自己說:他還沒有準備指環。

  就這樣,錯失時機,家華陪女兒做功課去了。

  他順口問:「做什麼報告?」

  「凱撒大帝因何種錯誤導致他的死亡。」

  「我的天,幸虧我不是你。」

  小霖答:「你們真應當感恩。」

  這樣溫馨的家庭生活唾手可得,他應當珍惜把握緊抓,為何還念念不忘福怡。

  第二天他在報上看到一則訃聞:統元地產總裁周松方病逝,將於五月十五日星期三下午一時假座高希雲教堂舉行儀式,恭屬宗親戚友鄉世誼,哀此訃。

  子山十分訝異,這明明是周老,原來他在本市病逝,真是意外。

  子山決定明天去致敬,他找出黑色西裝,但又猶疑不決,他肯定是不速之客,不過,如果躲在最後排,不會有人發覺吧。

  可是,有一個小小聲音同朱子山說:「你是去致敬嗎,恐怕不,你是希望見到伍福怡。

  是的,他瞞不過自己。

  稍後小霖同他說:「武俊這次成績不大好,她向父親致歉,伍先生冷酷地說:『我從未期望你會有好成績,正等於我不會希冀太陽自西方升起』,武俊哭了。」

  子山不置信,「為什麼他們對孩子如此缺乏同情心?」

  「我不知道,朱叔,你永遠不會那樣待我。」

  「我們一直是好朋友。」

  到了時間,子山在教堂出現。

  他坐到最後一排角落,一眼看到羅祖羅佳兩人在打點細節,他們兄弟同子山的記憶中一摸一樣。

  整個教堂都擺滿白色鮮花,氣息芬芳,但直到儀式結束,林智科與伍福怡都沒有出現。

  子山自然失望,他悄悄站起來想從邊門離去。

  有人叫住他,「朱兄留步。」

  子山轉頭,看到羅佳站在他身後,羅佳面孔較羅祖圓點,仍然帶著稚氣,真看不出他是一個那樣精明的人。

  不過到了今日,子山已太過明白不可以貌取人的道理。

  子山對他倆說:「對不起我不請自來。」

  「子山你永遠是我們的朋友。」

  他兄弟羅祖也走近招呼,他們待子山一貫彬彬有禮,與從前並無兩樣。

  「子山請到我們寓所喝一杯。」

  子山說:「你們到處都有別墅。」

  「不過是個歇腳處。」

  那歇腳處在山崖上,可看到整個洛城,四邊種滿大株仙人掌,風光別致。

  羅祖斟一杯苦艾酒給子山,「朱兄成家沒有?」

  子山微笑,「快了,兩位呢?」

  「我們未有著落。」

  子山說:「我答應過不再接觸你們——」

  「子山,我是指林氏,我們姓羅。」

  子山又說:「我亦見過林智學。」

  「那是因為赫珍珠的緣故。」

  他們對子山行動了如指掌。

  「各人都好嗎?」

  羅祖惋惜,「沒有想像中好,老的辭世,少的力不從心。」

  子山說:「你們已經做得最好,對了,家華與我都很感激,因為我們工作進度理想。」

  「子山你不如自己執導。」

  子山謙說:「我沒有太大野心,現在已經很滿意。」

  羅佳忽然說:「你不想再與我們有任何轇轕。」

  子山不出聲。

  「你開始懷疑我們不是好人。」

  子山清一清喉嚨,「我不至於天真到認為天下只有黑白兩色,因利益衝突,甲方肯定乙方是壞人,乙方亦堅持甲方不是好人,各持己見,紛爭不停,外人很難分辨誰是誰非,也無此必要。」

  羅佳鬆一口氣,「子山高見。」

  他們一直尊重子山。

  子山忍不住說:「林二否認他企圖毒殺兄長。」

  羅佳冷笑,「不是他還有誰?」

  「會不會是你們?」

  羅祖相當冷靜,「子山,你可信任我們?」

  「不,不會是你倆,你倆沒有意圖,該得到的你們都已在手。」

  「謝謝你信任,我倆已經脫離統元,自起爐灶,業績還過得去。」

  「那麼可會是周老?」

  「他當時已年紀老邁,把統元送給他也無用。」

  子山問:「林智科健康如何?」

  羅氏兩兄弟不出聲。

  子山已知不妙,「請回答我。」

  「子山,你無必要知道。」

  「他可有完全康復?」

  羅佳站起來,「子山,我們送你回去。」

  子山不得不告辭。他衷心說:「見到你們十分高興。」

  「子山你是少數對我們全無機心的人,我們珍惜你這個朋友。」

  回到家中,子山痛恨自己沒有直接地問:福怡怎樣?他如何沒有機心,羅氏昆仲把他想得太好,他心中仍然掛住別人的妻子伍福怡。

  子山羞愧沉默。

  只隔了三天,家華帶著好消息回來:「子山,我升級了。」

  子山一怔。

  「我下月升為主管,操生殺大權,如果我是男人,不少美女會得自動送上門來。」

  這一定是羅佳羅祖暗中幫忙,他們真是聰明,幫於家華比幫朱子山還好。

  「恭喜你,家華。」

  從此家華是選角監督了,這是一個肥缺,並且是個終身職位。

  家華說:「幸虧還有你,可以陪我高興。」

  可能已與你所認識的那個人大大不同。「

  子山點頭,「我明白。」

  「你回去等消息吧。」

  子山告辭,森永同情他,願意幫他,森永是看門人,過得她這一關比較容易。

  晚上,家華站在他面前,說了很久話,子山卻沒聽進去,她仿佛在說:「到歐洲…倫敦……有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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