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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華在他身後說:「我不知你有那麼熱情的朋友。」

  子山答:「雪中送炭,實在難得。」

  「我已習慣人情世故,窘了這些年,已無親友相認。」

  「可想爭口氣給他們看?」

  家華搖頭,「不,我爭氣是因為想生活得較好,不是要在任何人面前威風。」

  子山說:「與我的想法相同。」

  家華看著他微微笑。

  子山自口袋裡掏出羅氏兄弟相贈支票,「要哪一張?」

  家華驚喜,「可是你的鞋盒有消息?」

  子山只得順著她的意思說下去:「正是,這是預支費用。」

  家華取過其中一隻信殼,「子山,將來有能力一定歸還。」

  子山脫口說:「你我之前還分彼此?」

  家華喜孜孜拆開一看,「唷這麼多。」

  子山也發覺是五位數字美金,他鬆口氣,他們可以略喘一口氣了,生活逼人,脖子像被殘忍巨人雙手扼住,越收越緊。

  一抬頭,看到一輪明月。

  這時小霖叫母親,子山說:「明天見。」

  今晚,他一定可以睡得比較好。

  他沒有看錯羅氏兄弟,他倆不是那種用完人丟下人不理的功利主義者。

  但是,子山覺得他們不算快樂。真正的快樂,仿佛與財富聰明智慧學問及社會地位完全無關。第七章  子山只知道每當他想起福怡,他心中有一比悽然的快樂,那已經足夠叫他滿足。

  林氏家族的鬥爭不知進行得怎樣。

  他們肯定不會快樂。

  子山是吃鈴薯的人,過一日算一日,林氏家族卻為萬年基業煩惱。

  他在繩床睡著,關上船艙,像置身一隻瓶子裡,或是一隻葫蘆。

  他的手提電話響了又響,子山掙扎著起來,「餵。」

  「朱子山?我是環星代表王立富,有時間與我們談一下嗎,戲立即要開拍,劇本需要改動一下,費用另付。」

  「你們在什麼地方?」

  「洛城,付你來回飛機票,可否立即起程?」

  子山忽然挺起胸膛,大聲要求:「我可否帶女友同來!」

  對方笑,「你倆明早一起去美聯航空公司取飛機票,中午十二時之前到達洲際酒店,我再派人與你聯絡。」

  轉運了。

  奇遇由馬車經過濕地那日開始。

  子山立刻趕到餐館把家華叫出來,把好消息告訴她。

  家華團團轉,一時擔心小霖去不了,一進又說找不到替工,忽然蹲到地上,雙手掩面。

  子山溫言說:「你當是放假好了,試想想,多久沒休息。」

  「那麼,回去收拾行李,明晨乘六時飛機。」

  家華說:「我還不能辭去日間工作。」

  「當然,要有最佳盼望,可是作最壞打算。」

  他們歡呼一聲回船屋收拾行李。

  小霖自補習社回來,見他們如此高興,便問:「可是你倆要結婚了。」

  「比結婚還好,我們找到工作。」

  家華致電學校及餐館告假,他們一行三人也沒有休息,天未亮就在鄰居門上貼告示,告知去向,然後,就乘車往飛機場。

  十五歲的小霖十分憧憬:「不是結婚嗎?」

  這天開始,一切都很順利,他倆均找到工作,學以致用。

  環星有許多公司,短短三個月時間,朱子山成為他們劇本醫生,許多名家劇本都交到子山手上修改,令子山誠惶誠恐,全力以赴。

  在健全制度下,修改費用有規定價格,專業人士在旁協助提供可靠資料,過程雖然繁複,子山處理得很好。

  家華獨當一面,接到演員角色,但很快發現她更擅長處理公共關係,她成為選角助理經理。

  兩人工作忙,瘦許多,精神奕奕,加上經濟情況改進,衣著時尚,人也顯得年輕。

  各人都以為他們是一家三口,但是實際子山仍然與家華維持朋友關係,他們租了一間房子,子山住地庫,各有門戶進出,可是雙方從不邀請異性上門。

  家華寂寥地對子山說:「是因為那白皙得像永遠沒有曬過太陽得女子吧。」

  子山不出聲。

  「『悠悠此心,豈無他人,為君之故,沉吟至今』。」

  「你可打算出售?」

  「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那始終是我們的家,洛城雖好,沒有四季,我懷念下雪日子,在甲板上瑟縮,別有情趣。」

  子山說:「我走不開呢,有一個偵探電視劇找我寫本子,主角諳詠春拳,十分新鮮有趣,肯定叫座。」

  「你不走我也不走。」

  「匆匆一年過去,我已略有節蓄。」

  「我想回去買一間公寓,進可攻,退可守。」

  過了三十,該作打算,再吃喝浪蕩,後果堪虞。

  「子山,你知我喜歡你。「

  子山答非所問:「誰買一大疊中文報?「

  「小霖訂報學讀中文頭條。」

  子山並非刻意顧左右而言他,他眼睛落在一張放大彩色照片上,那是一幀結婚照,歌德建築教堂門口,站滿身穿禮服的男女,新娘子彎腰低頭走下石階,新郎向觀禮的客人揮手。

  是新娘的神情,她微笑垂頭,戴著梔子花環,禮服式樣古典,針型裙擺下露出鍛鞋,那是一個雨天,天色陰霾,她卻似一顆珍珠似閃亮。

  家華問:「這是誰?」她讀出來:「統元地產林智科與伍福怡結婚,你認識他們?」

  子山搖搖頭,咳嗽一聲。

  「新娘十分清麗,她不戴任何首飾,奇怪,一向只有皇室成員可以完全不理會時尚流行,或是領導時尚流行,這家人完全不似暴發戶。」

  子山還是不出聲。

  終於結婚了,時間比預期中晚一點,也許林智科需要較長時間康復,可能籌備婚禮需時。

  不知道她有否發現,這個林智科不像先前那個,抑或,這個林智科才是她原先認識那個。

  朱子山只客串演出了幾天。

  他深深吸一口氣,又吐出來。

  家華問:「為什麼一張照片,會引起你這樣大注意?」

  「照片很漂亮。」

  「這是真的。」

  子山把報紙收好,問家華:「你本來打算站台前,此刻做了幕後工作,感覺如何?」

  家華笑答:「這一年我每朝起來送小霖上學,都忍不住喊一聲哈利路亞,原來我適合及喜歡幕後,一次我客串角色,只三句對白,卻講錯十次以上,而且,導演嫌我不上鏡。」

  子山也笑,「我也有同感,不過,擁有演戲經驗,寫起本子來,比較了解演員心態,今日才知大學課程有用。「

  「大家都喜歡現有工作,那多好。「

  「最得益的是小霖。「

  「她長高許多,功課進步,笑容漸多。「

  「生活穩定對每個人都很重要。「

  「我的生命像是終於上了軌道,每天有目的有展望。「

  「我替我們高興。「

  「小霖問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子山笑,「她一開頭就那麼問。」

  「等躺在病榻上方知道伴侶多麼重要,有時傷風鼻塞半夜醒來想喝口粥也無才知淒涼。」

  子山不予搭腔,那自然是真理。

  家華說:「每天那麼多失業演員前來面試,真叫人心驚肉跳。」

  「一將功成萬骨枯,一顆明星背後多少失意演員。」

  「我最尊重性格演員,他可能是耶魯大學戲劇系畢業,可是其貌不揚,永遠不會成為明星,但仍然敬業樂業,努力做好本份。」

  「小霖會承繼你衣缽嗎?「

  「我何來衣缽,小霖最好讀一張教育文憑教書。」

  「嘿,所有母親都那麼想,全球教師過剩。」

  子山迴轉地庫,埋頭工作。

  他是好人,一直對自己說:如果沒有意思,就應當說明,家華再也禁不起蹉跎。

  這些日子以來,她從不透露小霖的生父是什麼人,她不抱怨,也不解釋,心情實在欠佳,至多說句:「六十多天沒下雨,皮膚龜裂。」

  子山與家華,好像都沒有過去。

  第二天傍晚,家華便開始喝啤酒解悶。

  「發生什麼事?」

  子山以為家華前夫出現,企圖索還小霖,卻原來是工作棘手。

  「找不到合適角色,導演朝我開炮。」

  「這麼難找,是何種複雜要求?」

  「年輕、美貌、性感、野性難馴。」

  「在洛城街上掃一掃起碼有一萬五千名。」

  「雙眼似兩泓水,充滿怨懟。嘴唇像櫻桃,叫人巴不得一口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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