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你來了,志雲。」

  福怡蹲下,「外婆,我是福怡。」

  老人笑得更濃,「啊是福怡,快坐下吃糖果。」

  福怡輕輕說:「外婆,我陪你說故事。」

  老人問:「你想聽什麼故事?」

  「那個在倫敦大學追求你的男同學。」

  外婆呵呵笑起來。

  子山惻然,精神與身體健康都很好,但腦筋卻糊塗了,人物時空因此殘缺不齊,像寫壞了的劇本。

  門鈴一響,女傭去看門,老人又問:「是志雲放學了嗎?」

  志雲是誰?老太太如許掛念她。

  來人是看護,扶起老太太,「我們去散步。」

  老太太說:「我寧願陪福怡與智科說話。」她卻認得林智科。

  看護說:「我們十分鐘後即返。」

  福怡剝一隻橘子給子山,「外婆患阿茲咸默症。」她的素心戚戚。

  子山握住她的雙手,「福怡,請放開懷抱。」

  「幸虧有兩位最好的護理人員看住她,智科,多謝你照顧我們。」

  子山聽明白了,外婆那昂貴的醫藥費用肯定一直由林家負責。

  他輕輕說:「應該的。」

  福怡低下頭,「你以前總不耐煩來看外婆。」

  「是嗎?」子山吃驚,「罰掌嘴。」他拍自己臉頰一下。

  不消一會外婆回來了,吃藥,喝水,然後坐回藤椅上。

  她抬頭問:「統元,今日這麼熱鬧,是什麼緣故?」

  林智科一定長得像父親。

  老太太說:「統元,我知道你喜歡志雲,我再跟她說,親上加親,我也喜歡,你我兩家又是生意夥伴,志雲嫁你,我也放心。」

  電光石火間,子山明白了,志雲是老太太的女兒,即福怡的母親。

  他們兩家原來有如此深厚淵源。

  這些事,周老與羅氏兄弟肯定都最清楚。

  可是結果,志雲並沒有嫁林統元,何故?剎那間子山明白了,她不愛他,而且,她有勇氣拒絕他,她比福怡勇敢。

  只聽見福怡對外婆說:「噓,噓,別擔心。」

  外婆卻看著福怡說:「打仗了,志雲,你帶著孩子南下吧,不必理我。」

  福怡問看護:「外婆今日話可是多一點?」

  看護微笑,「不怕,讓她多講幾句好了。」

  可是外婆看到一塊軟糖,取過便吃,她不再講話。

  福怡輕輕撫外婆的手,「人類命運就是這樣。」

  子山說:「外婆已渾沌與天地共存,時間空間對她來說一無所用,這是另一種境界,她本人並不覺痛苦。」

  福怡接上去:「是親人硬要她恢復詳盡順序的記憶,親人才痛苦。」

  子山笑,「福怡,你真聰敏。」

  外婆聽見笑聲,也接著呵呵笑起來。

  福怡握著外婆的手放在臉頰邊,「我的生命之源。」

  子山十分感動,「應該多來探訪外婆。」

  「智科,之前你只來過一次,說是最畏懼老人,因為人人會無可避免變得龍鍾蹣跚,何用提早熟習。」

  子山微笑說:「我真是一支討厭的孔雀。」

  福怡說:「今日不一樣。」

  看護過來說:「婆婆要睡午覺。」

  福怡說:「那我們改天再來。」

  看護說:「下次陪婆婆下圍棋,她還保存著七分棋藝,相當厲害。」第四章  這位老太太真不簡單。

  離開外婆的家門,子山說:「我帶你去一些你未曾去過的地方。」

  他們找到一間小館子,地方有點邋遢,設備簡陋,可是越是這種地方的食物越是美味,子山叫了一碟生煎包子,告訴福怡:「你試試,包子裡邊還有一口湯,當心熨,整個兒吃。」

  福怡咬下,「唔。」她說:「唔。」

  「可是鮮美絕倫?這是真正生煎饅頭,用滾油泡過,然後在鐵板上煎熟,一般廚房只蒸熟算數。」

  福怡問:「你幾時發現這類小店?」

  之上忽然說:「在我愛上你之前。」

  「什麼?」

  福怡嘴裡還有一口食物,本來高雅的她再也不會開口,可是此時也顧不得儀態,露出憨態,十分可愛。

  子山忍不住說:「我想我愛上了你。」

  福怡微笑,「你一直那樣說,只有今日比較誠意。」

  她胃口很好,吃下整碟包子,子山又囑她喝下濃香壽眉茶。

  「來,再帶你去一個地方。」

  「何處?」

  子山把她帶到船屋碼頭,一整排都是小小船屋,各有特色:福怡還是第一次見到,十分驚異,這時,有鄰居與他們打招呼,其中一個是小女孩。

  「誰這麼浪漫住在船上?」

  「一些負擔不起岸上貴租的市民。」

  「是合法的住所嗎?」

  「市政府眼開眼閉,否則又把這些人趕往何處呢。」

  福怡點頭,「說得好。」

  子山打開船艙,扶福怡下船,他推開窗門叫空氣流暢,斟出咖啡。

  福怡十分欣賞,「船可以駛動嗎?」

  「當然可以,按照法律,船隻必須每日駛離三數次。」

  「這是誰的家?」

  「一個朋友。」

  「我不知道你有干藝術的朋友。」

  「福怡,我們可以重頭認識對方。」

  福怡凝視他,「你自小摔我手臂拉我辮子推我進水池,林智科先生,我對你十分了解。」

  兩個人都笑起來,福怡許久沒有這樣開懷。

  子山讓她看睡房,只得小小床鋪,另外一張繩床。

  福怡又驚訝地問:「睡得舒服嗎?」

  「屋寬不如心寬。」

  「林智科先生你忽然會說話了,叫我不停詫異。」

  子山不知為什麼福怡仍把他當林智科,而不發覺他是完全另外一個人,粗衣,布褲,家在船屋。

  子山扶她進繩網床,輕輕一推,繩床搖晃,她說:「舒服極了,可以睡一覺。」

  這時,兩人的手提電話一起響起。

  他們笑,知道是羅佳羅祖追上。

  果然,羅佳問子山:「你們在什麼地方?」

  「就回來了。」

  「子山,我絕對信任你,可是小心!否則受傷的是你。」

  「明白。」

  「你們在船屋碼頭?我派車接你們。」

  子山這才知道電話上附有衛星追蹤儀器,當然,他們難道還會用指南針不行。

  那邊福怡也掛上電話,她說:「羅祖像是擔心你會誘拐我,你說奇不奇。」

  「告訴他們,下個月我倆就要結婚。」

  福怡抗議,「我仍在考慮。」

  子山一拉繩床,網身翻側,福怡驚呼一聲,子山又扶住她。

  福怡駭笑,「你仍在欺侮我。」

  這時他們聽到船艙外一聲咳嗽,羅佳的聲音:「你們在裡邊嗎?」

  他們兩人自船艙鑽出去。

  羅佳見福怡衣裙稀皺,朝子山投去甚有深意的一眼。

  他送福怡回家,然後對子山說:「船屋是你的家吧。」

  「正是在下窩(應為蝸)居。」

  「子山,我們都很羨慕你。」

  「嘿,太客氣了,要做我還不容易。」

  羅佳嘆口氣,「是,只需四個字:放下,自在,可是,誰也捨不得,都是紅塵里的痴人,只有子山你是名士。」

  好話人人愛聽,朱子山覺得羅佳真是他的知己。

  「不過,子山,福怡可是我們的人呵。」

  子山黯然,「林智科情況如何?」

  「醫生說他有進展,期望他會康復。」

  「那我可以退下了。」

  羅佳不同他說那個,「福怡好像很久沒有這樣高興過,我還得感謝你。」

  子山忍不住說:「羅佳,不必瞞你,福怡的母親劉志雲原本是統元先生意中人,可是陰差陽錯,她卻與廣東籍同學伍某結婚,統元先生雖然失意,仍把他們視為好友。」

  「後來發生什麼事?」

  「後來打仗了,政權改變,伍先生因事下獄,老太太與志雲南下,投靠林統元,統元先生一直把她們視為親人,對福怡尤其無微不至,供書教學,一肩承擔,福怡與智科智學一起長大,她一向是林家的人,自母親病逝,福怡與外婆相依為命。」

  「嘩,三代恩怨,故事動人。」

  「我們覺得智學比智科更喜歡福怡一點,但是福怡的外婆比較屬意智科。」

  「智學不是有赫珍珠嗎?」

  羅佳微笑,「智學甚多女朋友。」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