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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文晶婚姻破裂,文昌要掉過頭去安慰她,姐姐漸漸不再談論那張纖維面具。

  面具上顏色褪卻了要寄回美國東部醫院修補,來回最快需要十天八天,十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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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一般化妝品不甚適用,看上去不自然。

  然後文昌發現了元師傅的化妝術。

  如此逼真地利用光影,使平面變為立體,造成障眼術,正是文昌逼切需要學習的技術。

  試想她可以幫多少人——

  替孩子們在義肢上著色畫得像真膚一樣,添上指節指甲血管,使他們融入人群,過比較正常生活。

  為老先生老太太們在雪白整齊假牙上添加陰影,看上去會更加自然。

  愛美的人可以到她那裡雲,把疤痕斑點淡化。

  文昌不敢說想造福,她只想出一分力。

  每天下午三時,她到達開懷台,靜靜坐一角,不聲不響,看元師傅化丑為妍。

  她不用街外化妝品,所有原料由她親手在廚房調配,她用銅底小鍋把顏料煮溶,精心調配顏色,每個客人有號碼,決不雷同。

  客人舒適地靠臥在安樂椅上,靜靜享受妝扮,元師傅沒有問話習慣,客人也就乖乖維持沉默,只偶然要求照一下照鏡子。

  像其他化妝師一樣,元師傅全部用筆。她用筆挑出顏料,擺放手背上調配,手背是她的顏色版。

  不久,一副圖畫逐漸在人客臉上出現,輪廓分明,接著,元師傅處理雙耳、頸項、雙手以及雙腳。

  她編輯編輯描繪,可是落手並不緩慢,全身化妝,不過兩個多小時。

  妝成後人客站在全身鏡前,只會得瞠目結舌「呀」地一聲。

  一位太太邊落淚邊咬牙切齒說「我會再來。」

  她的女兒下個月要結婚了,新郎母親比她年輕十年,體重又輕三十磅。她一直耿耿於懷,直至這一刻。

  她放下豐富小費,微微笑著離去。

  元師傅功德無量。她問文昌:「有什麼心得?」

  「我留意她一雙手。」

  「是,郭太太手指甲有灰斑,我替她遮去,修成小圓型,她很高興。」

  「她脖子粗壯,經過陰影處理,纖細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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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面看,透視較佳,側邊效果往往差一點,不過,親友的注意力會在新娘身上。」

  「新娘會化妝嗎?」

  「新娘才二十二歲,根本毋須化妝。」

  「可是你看化妝品GG總是找十五到二十歲的模特兒做特寫。」

  「現在不用了,你們美術公司擅用電腦處理。」

  「有一位同事將模特兒肢體美化過,照片印出,才發現連肚臍部給她修掉,忘記補回了。」

  大家笑了一陣。

  文昌回家做功課。

  文昌在義肢廠里借用配件,取回家,把自元師傅處學的技巧,逐一實件試驗,如不滿意,再留心學習,重做,然後,送回廠方。

  廠方迅速給她回信,由美國都邦化工廠發出,措詞文雅自然,給予文昌極大鼓勵:「閣下傑作栩栩如生,予以義肢生命,及配戴者自尊,文小姐或許樂意參加敝廠製作部,我們產品包括人造皮膚及電子耳蝸。」

  文昌深受吸引。

  她注意到對方署名是劉祖光。

  她依照網頁號碼參考都邦化工廠義肢製作,發覺總部設在華南,三小時車程可到,文昌不禁微笑。

  義肢科技水平已呈一流,用者亦覺輕便舒適,可是外型卻生硬欠缺自然。

  製作部聘用蠟像製造師加工,像是像了,可不就是蠟像。

  過幾天劉祖光給她寄來一隻小包裹。

  文晶碰巧在妹妹家,看到順口問:「阿昌,男朋友寄禮物給你?」

  關懷之情洋溢臉上。

  文昌拆開包裹,文晶一看,嚇得跳起,「這是什麼?」

  盒子裡有五六隻人類耳朵。

  文晶駭笑,「假的吧。」她伸手觸摸,「喲,真的一樣,微溫,這用來做什麼?」

  耳朵大小不一,形狀亦有分別,盒子裡另外有一封信,附著一疊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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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小姐,這是敝部門第一宗委任工程,希望你按著照片所示,替傷殘者為他們未來耳殼化妝,為求惟妙惟肖」,署名劉祖光。

  啊,文昌沒想到她的工作得到欣賞。

  最大鼓勵是信里附著一張酬金支票。

  照片裡有兩個是兒童,且都是小女孩,一個天生沒有左耳殼,另一個,後天受傷,失去耳殼。

  文晶惻然,「阿昌,先替這兩名服務。」

  文昌答:「明白。」她放下資料。

  「能親自見到傷者本人又更好可是?」

  「那當然,不過,現在效果也不會差,元嬰師傅是一個寶藏,我真幸運,從你處認識了她。」

  「阿昌,明日你姐夫五十歲生日,你來吃碗麵。」

  文晶說:「他好多了,每天為兒子補習數學,我對他另眼相看。」

  「他現在時刻在家?」

  「開頭我還不慣,像換了一個人,只喜歡到公園散步及遵醫囑踏三輪車運動,體重減去五十多磅,衣服全部重新添置,變了,完全變了。」

  「最高興的是孩子們吧。」

  「那當然,他們父子在書房做模型軍艦軍機軍人,哎呀,士兵只得一吋高,五官制服卻繪得栩栩如生,蔚為奇觀。」

  文昌的心一動,「一定要參觀。」

  第二天下午,文昌提早到姐姐家,他們三父子正合作做二次大戰時英軍戰鬥飛機,全神貫注,目不轉睛。

  文晶嘆口氣,「我終於有家了。」

  文昌發覺他們用的油漆及畫筆都是精選,可以借用,於是問外甥們要了一套。

  楊光抬起頭來,文昌已經笑說:「姐夫,我是阿昌。」

  酒店職員送蛋糕來,母子出去看視,只剩文昌與姐夫在書房。

  文昌看著楊光,「姐夫,你痊癒了。」

  他只是笑笑。

  「你也樂得享這清福。」

  他點點頭。

  「姐夫,你識得我沒有?」

  文昌忽然輕輕答:「你是阿昌,一向最愛護我們。」

  文昌忽然輕聲說:「你其實也記得其他女人可是?」

  楊光不出聲,過一會說:「阿昌你冰雪聰明。」

  文昌輕輕說:「不認識最好,你也看見了,她們可不關心你的健康,開口閉口只提著她們的福利。」

  楊光嘆口氣。

  文昌低聲說:「那其實也是應該的,她們拿青春歲月來換取物質,一個女子最好的年紀」

  楊光卻說:「我都忘記了,」這次他臉上並沒有露出茫然之色,「阿昌,我眼中只有兩個孩子。」

  這時兩個少年走回書房,「阿姨你替這批軍人畫上眼睛。」

  文昌笑答:「我才不會浪費眼力。」

  她出去找姐姐。

  文晶說:「你一向細心,為什麼沒帶生日禮物?」

  「他什麼都有,還送什麼。況且,他不記得我是誰。」

  稍後,吃完蛋糕,文昌迴轉家去。

  她用小小罐不脫色模型油漆繪畫,更加得心應手。

  她把油漆樣本寄給劉祖光,請求批准,如有疑問,與小雲商討。

  文昌知道她餘生都不會忘記開懷台的習藝日子。

  她整整逗留了一年,有時,把工作帶到那裡做,一次,劉祖光寄給她一盒眼球,像彈子那樣,在桌子上滾動,十分駭人。

  也只有小雲不覺害怕,說像一種萬聖節糖果。

  眼珠各有眼色,有一顆碧藍,似寶石,已經這樣逼真,可是同真實眼珠還差得遠。

  小雲建議在眼白加上微絲血管,她找到一圈絲線,輕輕抽出,隨意黏上,文昌不由得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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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昌不由得叫好。

  小雲告訴文昌:「姑姑化妝,不用添加道具,她連假睫毛也不用,純靠畫工。」

  「那也是一種門派吧。」

  「正是,姑姑有兩個朋友,也擅長易容,是獨當一面的藝術家。」

  「啊?」文昌還是第一次聽到,「她們在何處工作?」

  「一位在索拉奇雜技團,你聽說過嗎?」

  「久聞大名,如雷貫耳。」

  「這位阿姨用各種道具協助,與服裝師合作,效果詭秘艷麗。」

  「對對,功不可沒,我最喜該雜技團化妝。」

  「她常駐拉斯維加斯,我們不常見面。」

  好一種特殊的行業,而且相當神秘,一般說起化妝師,人們便想起脂粉:一隻小小化妝箱裡,放滿七彩繽紛的口紅粉條眉筆……這是比較膚淺的看法。

  實際上他們是藝術家,他們的畫布是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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