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甚至——為了討好我,快點帶她去見英少,這位錦繡姑娘不惜出賣你的性命,二爺,兄弟我還真是佩服你的眼光。」麻子六順手在腰間一扯,嘩啦一聲,一顆顆閃著銅亮光澤的子彈灑了一地。「這是你的子彈,你不會不認得吧?二爺?這可是錦繡姑娘昨夜花了不少力氣才從你枕下偷出來的。」

  「啪」的一聲,左震手裡的杯子突然進裂,碎片四濺,他手上的鮮血緩緩滴落桌面。

  「我喝點水」——他想起昨夜錦繡的呢喃。半夜裡她起身的動靜曾驚醒過他,錦繡說的是,她要下樓喝點水。她就是在那個時候下去,把他的槍交給了麻子六?

  他是那麼相信她,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防備,他自以為了解她——所以他這輩子頭一次卸下面具和冑甲,試圖對她真心以待。結果卻換來這樣一場致命的背叛!左震不是沒有經歷過背叛和出賣,卻從來沒有一次,痛得這樣蝕心刻骨。

  面對兇殘的對手,面對無情的羞辱,他都可以面不改色,冷靜以對。只是在揭穿錦繡的這一剎那間,他的所有從容悠閒鎮靜都像手中那隻瓷杯一般,四散進飛!

  他槍里沒有子彈。左震沉重地呼吸著,胸腔里燃燒著火一般的灼痛和憤怒。刀山火海里闖蕩這麼多年,什麼場面他沒見過,卻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帶著一把沒有子彈的槍就上了戰場,他來得太急了,面對強敵環伺,他才赫然發現自己陷入了錦繡親手為他布下的陷阱!

  左震咬緊了牙關,硬生生忍下殺人的衝動。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在完全處於劣勢的被動局面下拚命,只會讓脫身的機會更渺茫。此刻所有的槍口都牢牢對著他,只要一動,立刻就會被射成一隻馬蜂窩。

  「所以說,我看這個女人不順眼,想請二爺來教訓教訓她。」麻子六湊近錦繡,手裡的刀尖在她臉頰上蹭了蹭,「這麼一張如花似玉的臉,唉,要是我一個不小心劃傷了它,可就不大好看了。」

  錦繡憤怒地瞪著他,如果眼神也可以殺人,麻子六早已死了幾百次。他說只取一顆子彈作為信物,可錦繡現在才明白,他只是利用她的無知,提前繳下了左震的槍!

  若不是嘴裡塞著破布,錦繡真想一口口水吐到他那張噁心的臉上去。

  「嘶——」的一聲,麻子六手一揮,錦繡整片前襟都被撕破,晶瑩滑膩的肩膀和一大半雪艷的胸脯,赫然暴露在空氣里。「能讓二爺都神魂顛倒的女人,到底是個什麼滋味,我也想嘗一嘗……哈哈哈!」麻子六肆意地在錦繡裸露的胸部上捏了一把,立刻泛起一片艷紅,錦繡幾乎痛得叫了出來。

  一屋子的男人,無不瞪大了眼睛,這樣香艷刺激的場面,足以令每個男人血脈賁張——就在這一瞬間,左震的身子已經突然竄起!靜如處子,動如脫兔,他閃電般的身形席捲而出,沒有親眼見到的人,根本無法想像一個人的速度可以達到這種超越追蹤的極限。

  刀光乍亮,耀花了人,槍聲在剎那間暴響成一片。在左震騰挪閃躍飛掠翻滾的空隙里,夾雜著數聲慘呼,血光四濺!

  左震終於等到了動手的時機!他要的,正是這樣一個對手分神的時刻,哪怕只有這稍縱即逝的一瞬間,也足以使他反敗為勝,從死角中搶出有利的位置,打亂整個局面的。

  混亂中,交錯的身影亂成一片。

  驚心動魄彷佛只在一眨眼間,來不及讓人細細分辨,槍響、叱罵聲、慘呼聲交織的劇烈震盪在驀然間陷入了沉寂。整個局面已經完全被扭轉。

  空氣里瀰漫著刺鼻的血腥,地上的血流蜿蜒交錯,緩緩地流淌。橫七豎八,一地屍體扭曲成怪異的形狀。

  「不愧是青幫的龍頭。」麻子六面如死灰,卻仍然強自維持著冷靜。

  「你太久沒看過我動手了。」左震冷冷道:「都忘了以一搏十是我的拿手好戲。」他已經受了傷,肩頭一片殷紅,鮮血正在泅濕他的衣衫,染出觸目驚心的痕跡。左震嘴上說得雖然輕鬆,但剛才的激戰他卻是險中求勝,九死一生。

  麻子六的槍口直指著左震的胸膛,另一手的雪亮刀鋒,架在錦繡頸側。

  「看來,我還是錯了一關。不過,和名震上海的左震同歸於盡,也不算冤枉——」麻子六咧開嘴,僵硬的臉加上突兀的笑,十分詭異,「還拉了榮錦繡墊背,這買賣我還是賺了。」

  「這個女人,即便你不動手,我也會親手殺了她。」左震一手拈刀,穩如山嶽。「你以為這樣算是威脅我?」

  錦繡顫抖著,恐懼和羞辱都沒有左震這淡淡一句話來得殘酷。他恨她,錦繡從他臉上看得出那種心灰的冰冷。

  「放了她,休想!」麻子六瘋狂地咆哮,「老子殺得一個是-個,反正今天我也沒想活著出去!」

  刀光一閃,眼見就要切斷錦繡的頸子——幾乎與此同時,另一道迅疾叱猛的光亮也凌空躍起,「哨」的一聲,火星四濺,隨即緊接著一聲槍響。

  說時遲,那時快,這幾乎就是在電光火石的剎那間同時發生的。如果不是被塞住了嘴,錦繡只怕已經尖叫起來。死亡的恐懼,擦著她的臉一掠而過。

  麻子六手上要奪她性命的那把刀,已經被另一柄二寸短刀擊落,而那柄余勢未盡的短刀,竟一直釘人牆面,刀柄還在微微顫動。

  「哈,哈哈!」麻子六歇斯底里地放聲狂笑,「原來二爺是這麼一個憐香惜玉的情種,賠上命也要救她?早知道榮錦繡就是克你的靈藥,我也不用等到今天了。」他對錦繡動手,只是想引出左震手上那把令他頭皮發麻的刀而已。

  左震已經單膝跪地,鮮血從他掩住右胸的指fèng間噴湧出來,像一道赤紅的噴泉,洶湧奔流,迅速染紅了他的外套。

  麻子六獰笑著舉槍,剛要扣動扳機,再補上幾槍,卻突然聽見「砰」的一聲。他似乎還有點茫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緩緩轉頭,卻終於仆倒在地,腦門上一個血洞,汩汩地湧出粘稠赤紅的液體。

  左震抓住椅背撐起身,卻不支地踉蹌了一下。他手上的槍口,還徐徐地冒著一縷青煙。「你忘了,我的子彈就在地上。」他彷佛是說給死不瞑目的麻子六聽,聲音低不可聞。

  錦繡張大雙眼,看著他一步一步地走過來——他從腰後抽出了一柄短刀。他真的要殺她嗎?他拚命救她,只是為了要親手殺她?可是她竟不覺得害怕,看著他每一步都走得那麼困難,她只覺得心痛如刀割。

  左震手起刀落,錦繡本能地一側頭,但是沒有,什麼也沒發生,只是她身上的繩子紛紛斷落在地。

  他看著她,臉色煞白,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滿頭冷汗,滾滾而落,傷處的劇痛使他臉上緊繃的肌肉控制不住地微微抽搐。他連站都站不穩,一隻沾滿鮮血的手卻顫抖著替錦繡掩上撕破的衣襟,看著她的目光里,浸透著心痛、心灰、憐惜、不舍、憤恨和悲哀——他的目光是這樣的深刻,這樣的複雜,錦繡的淚水急涌而出,被這目光緊釘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她一生一世,永遠都忘不掉他此刻看她這一眼。

  伸手扶住左震,錦繡祈求他,心痛地輕輕叫了一聲:「震……」

  左震卻轉過臉,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揮開了她的手。

  「左震!」錦繡大叫,驚恐欲絕,撲向他不支倒地的沉重身軀,「你怎麼了?求求你,不要嚇我……左震,你不要死,求你不要……」

  門外傳來汽車緊急剎車的聲音,雜沓急促的腳步聲急奔進來——是石浩和唐海他們。雖然遲了一步,但總算趕到了!

  石浩拉起瘋狂般哭泣的錦繡,拚命搖晃她,「錦繡,錦繡!」

  卻聽見錦繡一聲痛徹心肺的嘶喊:「不是我,我沒有——左震,你聽見了嗎,我沒有!」

  她在喊什麼?石浩被她這一聲悽厲的狂呼嚇住,還未來得及反應,錦繡身子一軟,已經暈了過去。********************

  「錦繡,你還是走吧,二爺不能見客。」石浩無奈地嘆了口氣,對縮在牆角一動也不動的錦繡好言相勸。

  錦繡瞪著一雙美麗而空洞的眼睛,怔怔凝視著面前的空氣,頭髮散亂,臉色蒼白,那種神色僵硬得有點嚇人。

  石浩煩惱地耙了耙頭髮,自從那天把她和二爺救回來,錦繡剛一甦醒,就非要吵著找左震。醫生不准她進房,她就在外邊等——已經等了兩天兩夜了,不吃飯、不喝水、不睡覺、不說話,一動也不動,固執地倚著牆根坐在這裡,死死盯著那道門,像傻了似的。

  說來也怪,那天二爺飛車去救人,不就是為了錦繡嗎?可是,當他從沉重的傷勢中醒來,唐海好心地提議讓錦繡進來陪著他,他卻堅決不准。

  關於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二爺和錦繡都沒有說,像是鋸了嘴的葫蘆,又像是都不願再提起。可是,他和唐海都好奇得要死。

  再這麼熬下去,錦繡不活活餓死才怪。

  石浩招手叫人拿來碗熱湯,蹲在錦繡旁邊,「二爺已經醒了,只是還不能說話移動,不方便應酬探視,你且放心,先吃點東西,再回去慢慢地等。」

  錦繡乾澀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祈求之色,像是在哀求他,允許她進房去看一下。

  「二爺不見,我也……沒辦法呀……」石浩被她弄得心裡酸酸的不是滋味。「你要在這兒等,二爺還沒好你已經先躺下了。天這麼冷,你又不吃不喝的,這怎麼行。」

  錦繡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她已經沒有力氣再流淚,沒有力氣再多說話,所有的意識都在遠處飄蕩,只是心裡一陣一陣地絞痛。提醒她那一場噩夢是多麼真實地發生過。

  不,她不要任何人的安慰,她要左震。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