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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錦繡這才明白其中的端倪!怪不得他身上帶著刀和槍,原來,他是那條道上的人?!

  「左……二爺,是黑道人物?燒殺搶掠yín的那種人?」錦繡低呼,不敢置信。左震是那麼的溫文有禮,根本難以想像他的黑道背景。

  「住口!」麗麗嚇得一把摀住她的嘴巴,左右看看沒什麼人才鬆了一口氣,「你瘋了,不想混了也別拖我下水呀。這裡是什麼地方,整個百樂門都是英少的,他和他大哥向先生跟二爺插過香頭拜過把子哪,這裡上上下下,哪一個敢稍有不敬。這樣的混話,你也敢說出來?」

  錦繡被她捂得幾乎背過氣去,慌忙點著頭,掙扎著掰開她的手:「唔……我知道了,你讓我喘口氣。」

  麗麗藐視地看著錦繡:「我知道你剛來不懂事,才好心提醒你,青幫的勢力加上向家的地位,黑白兩道都算得上一手遮天,別以為二爺給你個好臉色,就可以踩著他的鼻子上臉。跟他們這樣的人照上面,能怎麼奉迎巴結,就怎麼奉迎巴結,千萬別想不開,拿自個兒小命開玩笑。侍候好了他,錢你就放心。」

  「沒有啊!」錦繡趕緊澄清誤會,「他哪有要我侍候,我們只是……」

  「算了吧,昨天二爺還看上你跳了個舞,咱們這百樂門舞廳可是破題兒頭一回……哦,對了,除了以前殷明珠當紅的時候。那是例外。」

  「什麼!」錦繡呼的一聲直跳起來,失聲驚叫,「你說殷明珠以前在百樂門紅過?」

  麗麗給她嚇了一跳,跺腳道:「你大呼小叫什麼,她是你媽啊?一會兒領班聽見,又要過來開罵。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前兩年,殷明珠在百樂門掛牌的時候紅遍了上海灘,沒和她跳過舞,簡直不好算有頭有臉的人物。誰不知道這個?」

  「明珠她,做過舞女?」錦繡失神地低喃。

  「你沒聽說過她的事情?她何止只是做舞女。」麗麗神秘地壓低了聲音,「不過,今非昔比,她現在被向先生包了,住在丹桂街那邊一棟豪宅里,就洗手不幹了。只是她手底下五朵金花,交際場上倒很有些名氣。唉,我要是有她十分之一的姿色,也不至於混了這麼多年,也沒混出一點名堂。」

  不錯,錦繡知道那處豪宅和那「五朵金花」,她親眼所見,沒想到是這麼回事。明珠是被向先生包了,但向先生是英少的大哥啊。「那麼,明珠不就是英少的嫂子?」

  「哪裡,」麗麗暗哼了一聲,「我們這種女人,這種出身,當英少的嫂子?傳出去真要教人笑掉大牙了。向家是什麼身份地位啊,開銀行、建夜總會,有多少產業數都數不清,財大氣粗,還有青幫的勢力做靠山,整個長三碼頭都被二爺買斷了,誰家的船和貨不得從他手下過?他們跺個腳,上海灘的地也會震。」

  「他們這種人,哪是我們配得上的?明珠也只不過是因為生得太漂亮。但是再美再艷,有什麼用,還不是被向先生養在外面的一個情婦?」她放低了聲音,像耳語般,「再說向先生身邊的女人,也不止是她一個。你記著,我們這種女人哪,不過是他們腳邊的一攤泥,高興了才來踩兩腳。說別的都沒用,想辦法從他們身上撈點錢傍身才是正經的。」

  錦繡的腦子已經亂成一片。

  是巧合嗎?她居然步上了明珠的後塵。明珠離開了百樂門,換她又進來;明珠侍候了向先生,她卻迷上向先生的弟弟英少。

  而英少和左震都是什麼人,她到今天才知道。但知道了又能怎樣?她和他們,算得上是什麼關係?一直以來她費盡心思,要討英少歡心,只想博取他一點點的注視和看重,沒敢想過要占有他。這個左震也明白,他幫她,或許是可憐她吧?

  英少那種男人,英俊、富有、精明能幹,充滿了魅力,幾乎完美,他應該是多少名門淑女爭搶的焦點。而錦繡只不過是外地來的一個破落戶,小土包子,沒爹沒娘又無家可歸,有個當人家情婦的姐姐都還不肯認她,現在更淪落風塵,只怕永世沒有翻身的機會。

  對英少,她還敢有多少奢望?,只是,明珠哪怕只是一房暗妾,哪怕只是向先生眾多情婦之中的一個,她畢竟也做了他的女人。她是愛著向先生吧?

  如果有一天,她也像明珠一樣紅起來,英少對她會不會有興趣?

  「小姐,賞臉跳個舞!」一張中年男人的面孔湊到錦繡面前,那混濁色迷迷的眼光,嚇了錦繡一跳。「哦!好。」錦繡慌忙地扯出笑容,終於有客人找上她了。一時之間,五味雜陳,分不清是悲是喜。

  已經走到這一步,不能回頭了,榮錦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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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不出這丫頭居然做得有模有樣。」向英東遠遠看著錦繡和客人周旋應酬,覺得訝異,從上個禮拜開始,她就換了個人似的。只是太生澀了。左震就在他身邊,剛從樓上下來。

  「你不覺得,她和明珠有點像。」左震不著痕跡地試探。難道錦繡一門心思地討好英東,他一點都看不出來向英東不經心地道:「大概吧,到底是姐妹。不過眉眼三分像有什麼用?明珠那種味道,就好比是酒,而且是百年難遇的窖藏珍品。錦繡這小妮子簡直像清水,現在已經好多了,也充其量是杯葡萄汁。」

  左震微微一笑。「當年明珠剛來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吧?」

  向英東一口否認:「那時候明珠可是大富豪的紅牌,為了把她挖到這邊來,我不知費了多大勁,花了多少錢。最後可倒好,被大哥勾勾手指頭就帶走了,女人哪。」

  左震打斷他的抱怨,「你沒跟她提錦繡的事?」

  向英東嘆了一口氣,「上次剛提起錦繡,她就翻了臉。震哥,以後這種事,還請你自己去說。不要動不動就支使我,我才懶得插手。」

  「是嗎?我還以為你巴不得天天往明珠那邊跑。」左震調侃他,眼睛卻遠遠看著錦繡。她在笑,拚命掩飾著羞怯和不安。化過妝的臉,再加上這種僵硬的笑容,簡直像戴了個假面具。但縱然如此,她的笑仍舊是那麼的美。

  如果說錦繡身上真的有什麼地方和別人不一樣,那就是她的笑。溫柔,純淨,充滿了信任,像個孩子似的沒有心機,卻令春風也為之沉醉。左震從來不知道,一個女人會笑得那麼打動人心。難道她不懂,擺在她面前那條路,有多麼的骯髒和黑暗?

  對面男人的一隻肥手,在錦繡有腰背之間游移,錦繡的笑簡直顫抖了起來。

  左震不禁皺了皺眉。「英東,不是說要和邢老闆談那塊跑馬場地皮的事嗎,還站在這裡做什麼?」他突然之間,有點心煩意亂,不願意再置身於這間華美而奢靡的大廳里,呼吸那種酒精和脂粉香混雜的空氣。

  「喂,急什麼?」向英東追上去,「說走就走!」

  其實和向英東一起去見邢老闆,並不是左震的原意。這陣子以來,向英東一直在積極籌建跑馬場,他和英租界領事湯瑪士很熟悉,取得經營權應該沒有問題,只是關於地皮的事情還沒有敲定。眼下看好的那塊地皮,牽涉到廣東煙糙商邢老闆的部分產業。為了交涉這個問題,頗費了幾分周折,邢老闆不太願意出讓的原因,除了他嘴上說的私人理由之外,恐怕與沈金榮的私下較勁脫不了關係。

  沈金榮在上海是赫赫有名的地產商,尤其近幾年,風生水起一路暴發,勢力已經開始坐大,不容小覷。

  而且根據青幫的眼線,左震已經察覺到沉系勢力與浦東那邊的黑道關係有所掛鉤。多年前黑幫火併混戰的時候,青幫跟那邊幾個幫派曾有過幾次交鋒,不過都已經鎮壓下去了,當時青幫主事的還是左震的師父何從九。這些年來,還沒人敢擅越青幫的地界一步。只是上海的局面日益混亂詭譎,表面上風平浪靜,實地里左震已經可以隱隱嗅到暗流危險的氣息。

  單純只是英東生意上的事,左震絕不會插一腳。生意場上的你來我往、明槍暗箭,英東足可應付,除非他開口,左震犯不上跟著螳渾水。怕的只是,檯面上的較量,暗中還牽扯上背後江湖勢力的傾軋。

  在上海灘闖天下這麼多年,步步為營是左震以鮮血換來的經驗。越危險、越鎮靜,這是他一貫行事的風格。

  見面的地方就在獅子林。其實之所以約在晚上,又在酒店,就不意味著正式的談判,只是互相多點接觸,多點溝通,以便掌握更好的契機,也可趁機試試邢老闆與沈金榮關係的深淺。好在,邢老闆雖說是廣東過來的一條過江龍,也深知這邊的情勢和規矩,對於向英東的招待可以算給足了面子。

  這一場酒宴,賓主盡歡,氣氛熱絡。

  只是對於實質性的問題,邢老闆再三迴避,向英東是點到為止,而左震則冷眼旁觀。看上去場面不知多麼熱鬧氣派,好象是多年老友,實則卻各站一邊,心思各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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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終人散,已經是深夜時分。

  左震從酒店出來,唐海早吩咐司機開了車過來等在大門口。給他披上外套,唐海有點擔心地問:「二爺喝多了酒?」

  左震搖搖頭,其實今天晚上他喝得不多,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心裡有點堵,酒意竟有點上涌。

  「我自己走一走,你們不用跟著。」左震吸了一口夜裡沁涼的空氣,把翻湧的酒意壓了下去。他是真的想在夜晚的寒冷里一個人靜一靜,這幾天一直忙個不停,晚晚應酬,歌舞嘈吵,燈紅酒綠,他實在已經覺得膩了。

  唐海愕然又有點為難地站在原地,想跟上去又不敢。都三更半夜了,二爺自個兒在外頭閒晃什麼啊?

  一絲隱約的樂聲在清冷的風裡飄過來。

  左震站住腳,有點意外地側耳傾聽,是某種笛子或簫奏出來的,十分婉轉低回。這裡正離獅子林後園不遠,他不知怎麼竟走到這邊來了。但據他所知,這園子裡也沒人住,怎麼會有這樣的樂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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