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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先生,針筒與毒藥要來何用?」

  王子覺輕輕答,「你知道得很清楚。」

  「不,我不清楚,你說給我聽。」

  平律師沒有好氣,取出一本精緻燙金封面小書,翻到某一頁,遞給關芷讀。

  關芷看到封面上的字樣,略覺尷尬,看到平律師指著那一頁那一行:「…砒素可增加不可言喻之歡愉,行使方法如下,…」

  平律師說:「這小書還有其他秘方,十分有趣,並非全無科學道理。」

  關芷氣結,她不動聲色。

  「王先生,你的拐杖,在乾涸的迷失湖中發覺。」

  王子覺仍然不徐不疾的回答:「我不止擁有一支拐杖,隨意放在家裡,每個人都看得見,每個人都可以借用。」

  他態度奇佳,不卑不亢,不溫不火,充分合作。

  平律師問:「關小姐,你還有什麼問題?」

  關芷看牢王子覺:「王先生,你可有殺害貞嫂?」

  王子覺平靜的答:「我沒有。」

  「子覺,關小姐心中疑團已釋,我們可以走了。」

  關芷忽然問:「王先生,你晚上睡得好嗎?」

  王子覺脫口便答:「我十分思念恕之,時時輾轉反側。」

  平律師說:「關小姐,夠了,警方要的疑犯並不是王氏,除非你對其他人有特殊感情,聽說,你為著查案,曾經充當某人的未婚妻。」

  薑是老的辣,說完他與王子覺離去。

  助手斥責:「無理!」

  再看上司,關芷卻不動怒,她正在沉思。

  在車上,平律師對徒弟說:「你陪子覺到歐洲去度假,走,越快越好。」

  王子覺並沒有反對,她只是說:「倘若恕之回來…」

  平律師並不與他爭執,「倘若她回來,我會通知你。」

  她還有許多事情要辦。

  她約見了一直雇用的私家偵探。

  對方問她,「事情怎麼樣?」

  「王子覺似隨時願意招供,他們二人下落如何?」

  探員嘆口氣,「他倆自中部隨王自覺走到西岸,然後不告而別,走向北部,現在,又折向南方。」

  「好本事。」

  「老平,他們一定要租車子用,且必須住宿,盯著這兩條線跟蹤,必定有線索,警方案件太多人手不足,否則,所有逃犯均可歸案。」

  「他們此刻在何處?」

  私家偵探攤開地圖,「我的夥計說,他們在海岸鎮租房子住,他們的要求很奇怪,他們租了層燈塔。」

  平律師不出聲。

  「我覺得事情異樣,他倆似已厭倦逃亡,打算放棄,你可需知會王子覺?」

  平律師沉吟。

  「如否,警方很快會找到他們,若果他倆異口同聲指證王子覺,在法庭上會有點麻煩。」

  平律師忽然問:「你怎麼看這兩兄妹?」

  「他們當然不是真正兄妹,可是兩人相依為命的感覺,卻真叫人惻然。」

  「他們也試圖離開對方,尋找新生,不知怎的,又迴轉對方身邊,一起逃亡。」

  「王子覺多麼不幸。」

  平律師說:「故事還沒有結束呢。」

  「你打算把案子訂在深忍之身上?」

  「不是他還有誰,有目擊證人在該日看到他清晨離開王家駕車往迷失湖方向。」

  「那醉漢說的話不能入信,給他一瓶劣酒,叫他認是兇手,他也無所謂。」

  「動機是什麼?」

  「兩個男人都不願有人傷害深恕之。」

  「深恕之是那樣不可抗拒的女子嗎?」

  「你要知道,那是兩個世上少有的寂寞人。」

  平律師嘆口氣,「誰不是。」

  「老平,你還是新婚。」

  「我真算幸運。」

  「老平,這是海岸鎮燈塔的位置,記住,他們可能持有槍械。」

  有了固定地址,恕之即時訂閱報刊,請雜貨店每日送牛奶雞蛋麵包水果上門,當燈塔是一個正式的家。

  一生都想過正常家庭生活的深恕之不顧一切做起小主婦,每天在廚房兜轉,她做的全是粗淺美味的甜品:蘋果餡餅,藍莓鬆餅,巧克力餅乾,橙皮蛋糕。

  忍之樂於捧場,很快胖了一圈。

  他們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新聞,只見全世界炮火連天,沒有一寸安樂土。

  起坐間在燈塔中部,可以看到蔚藍的大西洋。第九章  恕之忽然說:「有一個人,每晚開燈睡覺,一夜,他忽然決定熄燈,第二天早上,他知道做錯,內疚自殺,為什麼?」

  忍之答:「他是燈塔守衛員,當然每晚開燈睡覺,一日,他熄掉大燈,第二天早上發覺有船觸礁,故此內疚。」

  兩人都笑起來。

  半響恕之問:「你有內疚嗎?」

  忍之答:「你了解我多於我自己。」

  這是真的,恕之又說:「內就是一種極高層次的感覺,我同你求生還來不及,怎會有這種奢侈,在一個清風明月的晚上,忽然檢討起自己的過失…貓捕鼠有內疚嗎,我想不。」

  忍之點頭。

  恕之問:「你可有殺害貞嫂?」

  一直不能出口的問題終於自她口中吐出。

  忍之意外,「我以為那是你!」

  恕之指著胸口,「我?」她跳起來,「不,不,不是我,你怎麼可以懷疑是我?」

  忍之跳起,「如果不是你,我又何必與你一起流亡?」

  「我以為是你,忍之,我以為是你。」

  電光火石之間,兩人目光相遇,他倆暮然回復少年時彼此信任的感覺。

  恕之吁出一口氣,「我是多麼愚蠢,我一直懷疑是你,那一大早,我明明看見你駕車出去,片刻回來,滿臉泥濘,後來我一直找不到那隻靴子。」

  「被我拿到鎮上丟掉了。」

  忍之捧著頭,沉默半響,然後說:「我聽到貞嫂威脅你,我約她在清晨六時見面,我不能容許她傷害你。」

  恕之黯然,「你打算怎樣應付她?」

  「必要時,把她推進迷失湖。」

  恕之惻然,「那是動機。」

  「我到達迷失湖,看見松氏的舊貨車停在路邊,以為松山也來了,心想不好應付,可是湖畔並沒有人,那天大雨,滿地泥濘,我等了二十分鐘,渾身淋濕,終於迴轉,一無所得,稍後,舉行婚禮,警長與松山一起出現,我才知貞嫂已經失蹤。」

  恕之苦笑。

  「我以為是你,你解決了威脅你的人。」

  恕之緩緩說:「不是我,我沒有出去過。」

  忍之揶揄,「你不會容許任何人破壞你的幸福。」

  恕之無言。

  忽然之間,她掩住胸口大笑起來。

  忍之完全明白她笑的是什麼,他十分無奈,「是,如果我倆都互相懷疑,在警方面前,我們還有什麼機會?」

  他們頹然背對背坐下。

  恕之看著大海,她輕輕說:「如果不是你,也不是我,那只有子覺了。」

  「王子覺與松鼠鎮任何人沒有仇怨。」

  恕之微微笑,「是我把仇恨之心灌注進他血液里。」

  忍之也笑,「你捐贈的是骨髓,不是毒咒。」

  「可是,我的個性,我的感情,也隨著我的骨髓進入他的血液。」

  他倆輕鬆言笑,像是在說別人的事一般。

  這時,有人按門鈴,恕之到窗前張望,看下去,原來是雜物店小夥計送食物來。

  「該付帳了,我下去。」

  她把門打開,付清款項,那十一二歲的送貨男孩看著她忽然說:「我見你照片貼在銀行門口,那時你的頭髮沒有那麼長。」

  恕之呆住。

  半響她說:「你看錯人,去,去。」

  忍之站在她身後。

  他說:「上車,我們又該上路了。」

  恕之搖搖頭。

  「什麼意思?」

  「我不走了,我喜歡這座燈塔。」

  「警察很快會來逮捕我倆。」

  「我們不是兇手。」

  「他們可不關心,那是十二個陪審員的事,他們但求破案,將我倆繩之以法。」

  恕之把牛奶瓶子捧進屋內,關上門。

  「快收拾行李,走吧。」

  恕之轉頭說:「我們去自首。」

  忍之詫異:「你還有什麼主意?」

  恕之微笑,「讓關家寶立一功,來,由你親自告訴她,你在什麼地方,那是你的未婚妻,她並不可怕。」

  忍之臉色轉為蒼白。

  「把實情告訴她:我倆不是兇手,我倆已厭倦逃亡,落網是遲早的事,去,去打這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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