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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恕之點點頭。

  「警方追緝你,是我收留了。」

  恕之微笑,「仿佛只是昨天的事。」

  松山搖手,忽然說:「很久了,十多年了。」

  忽然他想起什麼,「你把阿貞怎麼樣了?」

  恕之答:「請相信我,我不知道貞嫂的事。」

  松山怔怔地問:「不是你,是誰呢。」

  看護過來說:「今日有太陽,是他散步的時間。」

  恕之問:「子女可有來看他?」

  看護搖頭,「這裡百多名老人,都乏人探訪,想到自己也有一日會衰老,十分氣餒。」

  聽上去十分遙遠,老年其實轉瞬即至。

  這時松山問看護:「幾時吃飯?」

  「你個多小時前才吃過午飯。」

  「再給我吃一點,沒什麼好做,再吃一點。」

  恕之靜靜離去。

  回到莊園,看到警長與王子覺談話。

  警長在打官腔:「多謝你對松鼠鎮的建設。」

  子覺謙遜:「不敢當,你過譽了。」

  「有事我們該同什麼人聯絡?」

  「請知會祝律師,這是他名片。」

  「祝你們順風「。」

  看到恕之,警長脫下帽子招呼又戴上,「王太太,有時間來探訪我們。」

  這時他接到一項通報:「小溪路四十號發生兇案,請即來。」

  警長喃喃說:「今年是什麼多事年。」

  他對王子覺說:「戶主他殺自殺,與妻子雙雙殞命,我得趕去。」

  這小鎮警長,也很有點本事,並非想像中那麼呆憨。

  恕之心中,清晰知道,沒人是省油的燈。

  這下子警長是有得忙了。

  王子覺說:「小溪路四十號戶主是軒斯夫婦,他們有兩名幼兒,怎麼會發生那樣慘劇。」

  司機已經把車駛近,僕人將行李搬上車子。

  他們已收到豐富遣散費,對老闆畢恭畢敬。

  深忍之最後上車,把絨線帽拉得老低遮住雙眼,一上車就打盹,半句話不說。

  車子經過小溪路口,他們看到警車雲集,救護人員把擔架抬出,警員揮手叫司機速駛過。

  王子覺說:「小鎮並不平靜。」

  他們乘飛機往西部。一路上王子覺握住妻子的手不願放開,忍之冷冷看了幾眼,自顧自與侍應生調笑。

  下了飛機有司機來接,原來公寓已經準備妥當,在市郊一棟共管大廈頂樓,僕人來應門,把行李取進屋。

  忍之這時才懶洋洋問:「我住哪裡?」

  王子覺答:「樓下一層,有樓梯可通,但是你擁有獨立大門。」

  竟安排得那樣妥當,恕之四處參觀,十分高興,像個小女孩般跑上跑下。

  在露台可以看到整個市容及遠處的蔚藍色的太平洋。

  「暫時住這裡。」

  忍之忽然問:「公寓寫誰的名字?」

  恕之還來不及阻止,王子覺已經回答:「我的妻子深恕之。」

  忍之又說:「恕之真叫人艷羨,結一次婚,什麼都有了。」

  子覺又搶先笑答:「我最幸運,恕之救我命。」

  忍之凝視他們,「是,你倆息息相關。」

  子覺斟出香檳,「祝新的開始。」

  忍之卻問:「本市紅燈區在什麼地方?」

  子覺微笑,「忍之,我怎麼會知道,你問計程車司機不就行了。」

  「子覺,我們一起去參觀酒吧,如果喜歡,你投資,我做你夥計。」

  他轉向妹妹,「恕之,你也來。」

  恕之渾身僵住,忍之分明暗示她也曾是紅燈區熟客。

  子覺說:「我沒有興趣,我只想早點休息。」

  忍之笑:「我一個人出去走走。」

  子覺勸他:「你小心一點,大城罪惡。」

  恕之忽然披上外套,「子覺,我們陪他逛逛:二十分鐘即返。」

  子覺只得奉陪。

  他們三人由計程車司機載往市中心東區,車子才接近仿佛已嗅到特殊氣息,十字馬路向北是一座教堂,南位是警署,西位是公園,東部有幾幢工廠大廈改建成各種娛樂場所:電影院、酒吧、舞廳。半裸年輕女子艷妝站門外招徠,她們身後伴著高大強健的保鏢,那樣大塊頭卻靠女人賺錢。

  霓虹光管拼出各種圖案,閃爍變化,男人像撲火飛蛾,紛紛圍攏,造就熱鬧的夜市。

  忍之看了看說:「毫無新意。」

  子覺輕輕說:「色情行業,萬變不離其宗。」

  恕之說:「我們走吧。」

  一個年輕女子竄出來拉住忍之,「進來,進來喝一杯。」

  恕之忽然動怒,她伸雙臂推開那半裸女子:「滾開!」

  那女子穿著細跟拖鞋,站不穩,退後幾步,險些摔在地上。

  一個彪形大漢立即出現攔路,「喂喂喂,小心小心,你是人,她也是人。」

  子覺連忙往大漢手裡塞鈔票,「抱歉抱歉。」

  立刻把他們兄妹扯離現場,拉上計程車。

  到了家門子覺詫異說:「王太太生好大氣。」

  忍之諷刺說:「把手洗一洗,那些女人多骯髒,你當心染到細菌。」

  恕之用手掩臉,走進臥室,第二天才出來。

  與鄉村不一樣,都會一早已有煙霞及市聲。

  車聲隱隱隆隆,間歇還有飛機引擎聲,恕之站在露台,有點不習慣,她拉緊衣襟。

  這時,在陽光下,恕之看到她毫無些色的雙手,青筋畢露,而且,指甲發黑。

  她有點警惕,可是相熟的安醫生不在身邊。

  王子覺叫她:「起來了?」

  恕之仍覺得疲倦,她揉揉面孔。

  她問:「忍之呢?」

  子覺微笑,「前日要把他丟下,今日又念念不忘他,這是什麼緣故?」

  恕之不出聲。

  「大家都長大了,你別管他太多。」

  恕之答:「索性看不到他,什麼也不用管。」

  王子覺捧起妻子的面孔,不說話,只是微笑。

  僕人拿早餐進來。

  在收拾寢室的也是新傭人,全部生面孔,叫恕之放心,她不喜熟人,最會害人的,全是熟客,不是生人,生人不知如何下手。

  稍後,恕之陪著王子覺出去見律師與醫生。

  子覺笑著同妻子說:「家父生前叮囑我:一個人必須有兩個好友:你的律師及你的醫生。」

  新醫生與律師都年輕得出乎意料。

  恕之在一些文件上簽署,她不發一言,律師向她解釋,她聽不進去,耳邊嗡嗡響。

  子覺在醫務所,怕妻子悶,叫司機陪太太購物。

  恕之卻命司機駛回家。

  她一邊脫外套一邊叫:「忍之,忍之。」

  一直找到樓下,看到忍之正窩在大紅色沙發里喝咖啡。

  他抬起頭微笑,「這麼快回來了。」

  恕之聞到空氣中有一股淡逸愉快的茉莉花香,她即時醒覺:公寓裡還有一個人。

  她不動聲色,輕輕坐下。

  那人還沒有走,茶几上有兩隻咖啡杯。

  恕之說:「叫她出來吧。」

  忍之嘻笑:抬起頭,揚聲說:「叫你出來呢。」

  書房門一開,一個少女滿面笑容翩然露面。

  恕之一看,心一直沉到底,頭上似被人澆了一盤冰水。

  那少女鵝蛋臉大眼睛,頭髮梳一條馬尾巴,身穿矜貴蛋黃色套裝薄毛衣,下身一條三個骨褲,平底鞋。

  她帶一副小小珍珠耳環,淡淡化妝,既雅致又漂亮,且不落俗套。

  一看就知道出身好兼有學識,叫恕之自慚形穢。

  她走到恕之面前,笑著說:「一定是恕之姐姐,姐夫還沒回來嗎?」

  恕之呆呆看著她,這少女反客為主。

  這時忍之把一杯咖啡遞給恕之,「我來介紹,這是我朋友關家寶,在大學念建築第二年。」

  他幸災樂禍地看著恕之。

  恕之輕輕說聲你好,她喝口咖啡定定神,然後問:「你一個人在這裡讀書?」

  「家母不放心,陪著我一起來,照顧飲食起居。」

  寵慣的孩子都濃眉大眼面無懼色一臉陽光。

  只見關家寶笑容燦爛天真地說:「剛才忍之叫我躲起來給姐姐一個驚喜。」

  口口聲聲姐姐,「你多大年紀?」恕之不甘心。

  「我十九生日剛過。」

  的確有資格叫姐姐,恕之不出聲。

  她又問:「你們在什麼地方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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