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那麼的快樂無憂。

  如果不是她臉上斑駁的燙傷,她的笑,一定美麗燦爛,一如暖春的花開。

  荊劭的手伸進外套口袋,觸到剛才她硬塞給他的那團紙包。是還沒有涼透的鳳梨蘇,帶著微溫,空氣里依稀還留著她手上那一絲誘人的甜香。

  這一刻,忽然心思動盪。

  如果……如果他還是當初的荊劭,就算晚潮的臉傷得再嚴重,他也一定想辦法,重現她飛揚的笑顏。

  可是……荊劭啞然一笑,這個世界上,哪有這麼多的如果。

  星期四,晚潮做了一桌極其美味的糖醋敲排骨,清炒筍尖和鳳梨豬腳湯。

  誰知道宋竹青和李思甜這兩隻貪吃鬼,居然真的跟了來,還沒等荊劭看清楚桌上到底什麼菜色,她們兩個已經歡呼一聲搶上去,二一添作五地大快朵頤。可憐荊劭跟晚潮兩個,站在門口面面相覷,臉色青了又綠,綠了又青。

  結果那天半夜,晚潮不得不再做一個洋蔥柳橙煎牛排,安慰荊劭空虛的胃。

  事情並沒有就此完結。原來打死都不肯加班的思甜,開始用各種拙劣的理由拖延工作,熬到六七點,再理直氣壯地聲稱加班耽誤了吃飯,一溜煙跑去荊劭家蹭飯吃。

  連一向溫和敦厚的竹青,都被她帶壞了。

  荊劭那間冷落多年的餐廳和廚房,終於空前的熱鬧起來,三個女生一台戲,直到大半夜還在聽著音響吃點心;不然就上班時間在電話里討論怎麼做白斬雞、又怎麼做鍋巴燒牛肉,電話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時占線。

  只不過兩個禮拜,荊劭已經連眼圈都黑了。

  思甜還在嘲笑他:「荊,是不是家有美女,晚上心臟怦怦跳,睡不著啊?怎麼連黑眼圈都跑出來了。」

  「今天晚上不准去我那邊吃宵夜!」荊劭警告她。

  其實單是吃宵夜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晚潮會在她們走了之後,強迫他吃思甜剛學會做的那一海票食物,比如烤得焦黑跟炭一樣的蘋果派,煮成面片湯一樣的所謂上海雲吞等等。

  到此刻他才算明白,做菜也需要天賦。

  晚潮那丫頭,看上去懶兮兮的,可偏偏有一雙生花巧手,她能把冬瓜燒出燉肉味,把豆腐燒出螃蟹味,一隻普普通通的白蘿蔔,她可以做出十七八種花樣。還有在西餐廳也未必吃得到的西式料理、像模像樣的日式芝麻海苔飯糰、色香味俱佳的韓式魚鍋泡菜……思甜到處搜集來的一大堆菜譜,晚潮只要看一眼就可以倒背如流、如數家珍,而且還提出無數個改進意見。如果被寫菜譜的人聽見,弄不好就會跑來拜山學藝。

  思甜跟竹青兩個,大概是天賦不足,學了這些日子,廚藝不見長進多少,八卦功夫倒是一日千里。荊劭有時候甚至開始懷疑,當初他陰差陽錯地用錯了藥,會不會就是她們三個串通好要惡整他的?

  惟一覺得安慰的,就是每天有各色美食可以期待。以前從診所回來,一進門就往床上倒;現在下了班,只要一出電梯就能聞見樓道里瀰漫的香氣。連住對門的鄰居,都終於有一天忍無可忍地問他:「荊醫生,你家請了廚師嗎?」

  「不是廚師,是食神。」他居然破天荒地跟人家開玩笑。

  更誇張的是,那天下班,看見樓下的鄰居大嬸正一臉崇拜地從他的家門口走出來,碰個正著,原來是上門向晚潮討教怎麼做西湖醋魚!

  這都是怎麼一回事?

  晚潮從門裡探頭出來,看見荊劭,跟他打個招呼:「回來了!」一邊還不忘跟下樓的鄰居大嬸交代,「慢點走,小心樓梯……還有,別忘了清蒸魚的時候薑片不要放太多,會蓋掉魚的清鮮味。」

  荊劭站在門口調侃她:「要不要乾脆在門口幫你掛一個招收學徒的招牌?」

  「這個建議值得考慮。」晚潮知道他是調侃,笑眯眯地給他一記白眼,「不過還是等我的臉好些再說吧,不然上門的學徒也會嚇跑了。」

  一提她的臉,荊劭立刻噤聲。不知怎麼的,他無端端地心虛,好像晚潮臉上的傷之所以還沒有復原,完全是他沒本事的緣故,他荊劭就是毀了她這張臉的罪魁禍首。

  「你不是答應過的嘛,我臉上的傷一定有辦法修復?還說都包在你身上?」這句話簡直就變成了晚潮的口頭禪。剛開始的時候他當然是辯解,那不過是為了安撫她當時激動的情緒,他不過是外科醫師,又不是整形醫師,這關他什麼事?更何況他不能做手術,她也是知道的。

  但晚潮從來就多的是大道理,「不是我說你,荊劭,如果當初……那麼……」

  天天被她提著耳朵嗡嗡地強制灌輸這種觀念,現在就連他自己,也開始疑心,當初他收了晚潮的醫藥費,又沒有避免她的臉留下疤痕,根本就是一件沒有良心沒有醫德,性質十分惡劣的事情。

  「燙傷疤痕那是人體的自然生理反應,每個人皮膚組織修復能力都不一樣……」他每次想要解釋,晚潮就立刻一臉不屑,「生病會死人也是生理反應,那還要你們醫生做什麼?」

  敢情她是認為,只要有醫生,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死人了。事已至此,他還有什麼可說的?

  「喂!」晚潮伸手在他眼前晃,「不進來在門口發什麼呆?」她拖他進門,從圍裙大口袋裡掏出一把瓜子,「要不要嘗嘗,我自己炒的,鐵板燒味道,別處可吃不到。」

  「這種玩意,有什麼好吃的。」荊劭搖頭。

  「那這個呢?」晚潮又掏出一把杏仁,「這是咖喱味道的大杏仁,獨家秘制,一塊錢賣給你一粒。」

  「你怎麼不去搶銀行?」荊劭啼笑皆非,「你那口袋裡到底還裝些什麼?」

  「還有陳皮梅、甘糙杏跟茶葉米果。」晚潮回頭自顧自地往廚房走,不管身後的荊劭一臉瞠目結舌。

  荊劭順手關了門,溫暖的燈光迎面而來,可是有點奇怪,今天沒有聞見熟悉的飯菜香。

  「要等一會兒才有得吃。」晚潮的聲音從廚房傳出來,「今天我跟樓下賀嬸一起去了超市買東西,回來還跟她聊了一會兒烹調經,所以耽擱了。不過菜單可以先預告一下,是臘肉冬菇煲仔飯,配酸辣鱔魚羹——怎麼樣,很有創意吧。」

  「想一想已經流口水了。」荊劭拍她馬屁,一邊解開襯衫領口的紐扣,脫下襯衫,裡面是一件白色棉質T恤,「我先去洗個澡。」

  晚潮從廚房探頭出來,「只給你二十分鐘——」咦,還真沒看出來,他穿白色T恤很好看啊。

  電飯煲開始滋滋地冒出蒸汽,米飯跟臘肉、冬菇的香味瀰漫開來。鍋里的鱔魚羹也開始「噗噗」地輕響。嗯,火候應該差不多了。晚潮一邊哼著荒腔走板的小調,一邊拿起調羹,掀起鍋上的蓋子,應該嘗嘗味道了……

  「謝、晚、潮!」

  浴室那邊,突然傳來荊劭的一聲大吼,晚潮手一抖,調羹差點掉進鍋里。

  「你又鬼叫什麼!」她氣沖沖地走到浴室門口,「尾巴被踩到啦?」

  「那瓶洗髮水、那條毛巾,還有香皂盒,怎麼統統不見了?!」冷不防門一下子被拉開,荊劭圍著條大浴巾,滿臉水珠臉色鐵青地出現在門口。

  晚潮還從來沒見他發這麼大的火,嚇得一呆,退了一步,忽然又笑了。

  「笑什麼?我在問你話。」荊劭的臉色,不是普通的難看。

  「我是在笑,真看不出來,剝下你身上那堆垃圾衣服,噫!你身材還蠻好的嘛。」晚潮打量著他的肩膀和胸口,結實的肌肉,健康的麥棕色皮膚,雖然水淋淋的,可是真的很養眼。

  「謝晚潮——」荊劭從牙fèng里迸出幾個字,他上輩子一定欠了她的,才招了這麼一隻掃把星回來。看她那色迷迷的眼神!

  「不過這裡、這裡還是不夠有型。」晚潮指一指他的上腹部,「看過本屆亞洲健身教練賽沒有?昨天電視上還重播一遍,人家都有六塊腹肌,比你漂亮多了。」

  荊劭瞪著她,什麼!她還敢在這裡批評他的身材?

  「不要再喝啤酒看球賽了,改喝健怡可樂吧荊劭。」她好心地給他意見,「不然再過個一兩年,啤酒肚就會凸出來了。」

  「我只不過是問你,我的洗髮水、毛巾、香皂盒都為什麼不見了?」荊劭咬咬牙,忍著氣,把話題拉回來。

  「扔了啊。」晚潮輕鬆地一笑,「你實在不是普通的過時,連那瓶洗髮水也是過期N年的,毛巾都磨禿了,還有那個香皂盒!一個大男人,用那種鑲金邊蘭花型的香皂盒,你以為自己是埃及豔后啊?」

  「扔了?」荊劭不敢置信,「你……扔了?!」

  「對啊。我給你換了一套新的,阿迪達斯新上市的男士運動裝,很漂亮有型的藍色瓶子,就放在毛巾架上面,你沒看到?」晚潮熱心地介紹,「這可是今年最熱門的一款!花了我幾百塊,差點賠掉我全部家當。這可是看在你提供白吃白住、又免費換藥的面子上。」

  「謝晚潮,你能不能記住一件事?」荊劭終於忍無可忍,「這是我的房間我的東西!你扔掉別人東西之前,是不是應該問一下我的意見?」

  「有什麼好問的。過期洗髮水、禿毛巾、舊香皂盒,收垃圾的大叔都不要。」

  「我用什麼東西什麼牌子,那是我的事,還得徵求你的同意嗎?」荊劭沉著臉。

  「我可是一片好心,還沒要你付錢呢!」晚潮也忍不住動氣,本來還以為他至少說聲謝謝,想不到他居然這種惡劣態度!

  「你扔去哪裡了?」荊劭不耐煩地追問。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