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我倒抽一口寒氣:「天啊,還有沒有王法啊,她到底是何方神聖?還把不把我們人民警察放在眼裡了?走,佳伶,我們報警去,我就不信了,沒人管得了她?」說完,我就把佳伶拽下了店門口的台階。

  「別,別,沒用的。他媽說得對,我是不該和他來往,我們門不當戶不對,我配不上他。他家很有錢,他爸在公安部門也很有勢力,我們報警沒用的,他們花點兒錢,就什麼事都擺平了。」佳伶越說,身形縮得越小,像是西遊記中的土地爺,就差縮到地底下去了。

  我放開了佳伶的手。為什麼天底下的父母這麼多事?找比自己弱的,怕人家沾自己的光,得自己的好。找比自己強的,又怕人家嫌棄自己、甩了自己。我真想把這教唆人來潑油漆的大娘,還有宴賓樓的董大叔找出來,讓他們面對面地辯論一場,看看到底應讓孩兒找什麼樣的伴侶。我任由佳伶回去了,她不想再惹事端,想保住自己的飯碗,那我這旁人也自然不好再多言。

  我打電話給鄭倫:「突然好想你。」鄭倫處於工作狀態中,一時回不過神來:「啊?小仙,你怎麼了啊?」我一臉怨婦相:「沒事,就是突然想你了,覺得茫茫人海、芸芸眾生,我們走到一塊兒真是不容易。」鄭倫終於回過神來:「唐小仙,你怎麼回事兒啊?你是不是又做對不住我的事了?」「去你的,給你好臉兒,你倒反咬我一口。」我啪地掛了電話。

  我鬼鬼祟祟地穿梭在各家女裝店之間,企圖刺探刺探這些老前輩們的底細。它們都已生存多載,自然有它們的生存之道。

  某一家中,我裝模作樣,捻著一隻衣袖問:「這是什麼料子的?」導購翻出標牌給我看:「純羊毛的。」我心中吶喊:我呸,明明一大半是腈綸。在標牌上動手腳,算哪路英雄好漢?我又問:「這哪兒產的?」導購又指著標牌:「日本。」我再呸,掛上幾個日文,就是日產?

  又某一家中,我問:「這多少錢?」導購答:「打完折四百八。」我又問:「兩百八行不行啊?」導購的臉開始耷拉了。就這樣,經過了幾個回合的討價還價,我已身處門口。突然,導購拉住我:「好啦,好啦,兩百八給你啦,姐你可真厲害。」我一怔:給我了?天啊,可我不想要啊。我連忙甩開她的手,奪門而出。

  看,「小仙女裝店」的競爭對手各個身懷絕技、百般武藝。我抖擻抖擻精神:我一定要想出什麼奇招才行。我不僅僅要生存,我還要替夫君還清蕭之惠的那筆債。

  我在路邊的小餐館叫了一份蛋炒飯,邊吃邊想:人是鐵飯是鋼,吃飽了我好戰鬥。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我掏出一看,上面顯示著「誠寶貝」三個字,我的嘴沒合攏,米粒一顆一顆滾了下來。誠寶貝,董陳誠,自從我們分手後,他再也沒有給我打過電話,而我,竟也忘了把那「寶貝」二字從我手機上刪除。幸虧,此時此刻,我的寶貝夫君不在我身邊。

  我爸在出差後返京了,而在他返京後,我們計劃的頭等大事,就是自京赴津,去宴請我唐小仙在天津的一大家子。結婚著實容易,可結婚的過程真是仿佛漫漫長征路。我媽說:「快先把這喜酒擺了,再拖,說不定你肚子就大了。」我裝糊塗:「媽,我離發福的年紀還遠呢。」

  在我婆婆家的廚房中,鄭倫說:「咱當初不是說一切從簡嗎?怎麼我現在找不出咱『簡』在哪兒了呢?」我嘆氣:「可不是嗎,登記、酒席、蜜月,一樣也沒少,而且吧,因為咱把酒席拖到了蜜月之後,結果還拖成了兩頓。」鄭倫也嘆氣:「早知當初一咬牙一跺腳,先把這些麻煩事辦了,現在好清淨過日子。」我瞥他:「這你還嫌麻煩?太不知足了。」「喲,你這話什麼意思?」鄭倫也瞥我。我卻不再看他:「我沒找你要房要車要存款,還不夠便宜你呀?」

  鄭倫霍地站了個筆直:「唐小仙,你這是後悔嫁給我了?別忘了啊,那會兒可是你哭著喊著非要嫁給我的啊。」我不理他,繼續切菜。奶奶的聲音傳來:「小仙兒,菜還沒炒好啊?倫倫,過來陪奶奶看電視來吧。」我嘟囔給鄭倫聽:「你娶了我,真是便宜你奶奶了。」我越想越冤。

  前幾天,我曾接了一通董陳誠的電話。在他打了足足八通之後,我終於接了。他說:「小仙,我們見一面?」那時,我剛吃完一盤蛋炒飯,抹了抹嘴:「不見,我已是有夫之婦了。」

  董陳誠話語幽幽:「我們真的就這麼結束了?我要你等我,你為什麼不等?為什麼突然就嫁了別人?我已經有錢了,買了房、買了新車,我已經有能力保護我們的未來了,可為什麼,就在我要去找你時,我卻看見你嫁了別人?」

  我掛斷了電話。董陳誠賺著錢了,他作為中間人,賣出去了一座鐵礦,他賺的這筆錢,足夠他揚眉吐氣、化身黃金單身漢了。然而,就在他決定找回我時,他爸卻告訴他,唐小仙正在咱家宴賓樓擺喜酒呢。造化弄人,弄得厲害。

  這之後,我又曾接到過他的一條簡訊:小仙,回到我身邊吧,我們的未來是你想像不到的美好。我像做賊似的刪除了簡訊,一顆小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厲害。而那時,奶奶正叫喊道:「這個月的水費怎麼這麼多錢?小仙兒,你以後省著點兒用。」我二話不說,掏了兩百塊錢走到她面前,拍在桌上:「奶奶,家裡水費是您交嗎?如果是,您把這兩張票子拿走,如果不是,您別動。」真是要命,我天天白天不著家,晚上回來除了洗菜洗米就是洗自己,我能用多少水?我和董陳誠的未來美不美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只要有這老太太在,我和鄭倫的未來就美不好。

  我將一碟蘑菇炒肉和一碟清炒荷蘭豆端上餐桌:「奶奶,菜熟了,吃飯吧。」奶奶緩步走來:「來,咱一塊兒吃。」我折回廚房去盛我和鄭倫的米飯,結果奶奶又開口了:「這菜太咸了,小仙兒,你再做個湯吧。」鄭倫跳出來:「奶奶,今天讓您嘗嘗我的手藝。」奶奶一把拉住鄭倫:「你做的不好喝,小仙兒做的好喝。」

  我端著湯鍋咚咚咚跑到鄭倫面前,聲音輕且語速快:「鄭倫,我也是從小嬌生慣養的獨生子女,我也是白天出門奔波的事業中人,你如果再不制止你奶奶這種不公平待遇,那麼,你馬上就得給我買一處房,我們搬出去自己過。」說完,我又回廚房繼續做湯了。奶奶耳朵不靈敏,問鄭倫:「小仙兒她說了一大堆什麼話啊?」

  「小仙女裝店」換了新的捲簾鐵門,隔壁襯衫店也換了。我天天早上接近店門時,心中都會不由自主地緊張,不過,始終沒再見著油漆、雞血、灰燼或封條等不吉利的象徵了。我也沒再過問佳伶的事,但我看得出,她又像我最初見到她時那般鬱鬱寡歡,整個人周圍籠罩著一圈灰濛濛的塵霧了。

  孫佳人給我打來電話:「小仙姐,你那兒還招不招人啊?」我正站在店門口,手痒痒得直想把過路人往店裡拉:「我這兒都快揭不開鍋了,只招義工。」孫佳人一聲嘆息。我問:「怎麼了,想給誰介紹工作啊?」「我自己。我不想在『金世』幹了。」孫佳人如是答。

  「金世」趙董調任,調去直接管轄技術分析部門,成了孫佳人的直屬上司。孫佳人說:「這活兒我沒法幹了,現在有不少人都對他指指點點,可他只會拿我出氣。」我真想送給孫佳人「活該」二字。人家多少人都知道趙董這私事,比如我,再比如將這私事泄露出去的人,可唯獨孫佳人把自己晾在了明面兒上,這叫人家趙董怎麼能不拿她出氣。我開口,有情有義:「你再忍忍,等我擺完了天津的喜酒,就替你擺平這事。」

  小甜休假,我一個人在店中翻雜誌。雜誌上的女裝套在女模特的身上,璀璨極了,和我「小仙女裝店」的貨一比,簡直一個是天一個是地。這時,有人打響我的手機:「唐小姐,您那包衣服,我們已經差不多修好了,您看您哪天過來取?」哦,我差點忘了,除了這一店的滯銷貨,我還有一麻包殘次品。「明天。」我說。

  第二十二話家庭婦女也重事業

  對話剛結束,手機又響了,這次,是外憨里悍的吳哲。他說:「嫂子,今兒一早,鄭哥和之惠去結煤老闆的第一筆材料費了。我剛才給鄭哥打電話,要他回來簽個文件,他說之惠說有事要跟他談,他們吃了午飯再回來。」我小心翼翼:「那你覺得,蕭之惠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吳哲狡猾:「我也說不好,嫂子您自己琢磨吧。」

  我在店中踱步,踱了兩圈後,義無反顧地給鄭倫打了電話:「夫君啊,在哪兒呢?」鄭倫老實:「剛和小蕭辦完事,正要去吃飯。」我按捺住憤然不平的心:「哦,是嗎?你讓她接下電話。」「你要幹嗎?」鄭倫的警惕勁兒又上來了。「哎呀,我請她有時間來我這兒逛逛,我給她打五折。」我說。

  蕭之惠彬彬有禮:「嫂子,您找我?」我清了清嗓子:「嗯,小蕭,我跟你說件事。人,不能老惦念著別人的東西,不然小心連自己的東西也白搭上,那就成偷雞不成蝕把米了,你說是吧?還有啊,人,眼光要放長遠,不能耐不住性子,要是自己把自己毀在半道兒上,人財兩空,那就划不來了,是吧?」蕭之惠一聲不響,就算她腦門兒大,這一時半會兒也不知我何出此言。我又迅速地說:「有空來我這兒逛啊,件件適合你。」蕭之惠機敏,防止鄭倫起疑:「好,謝謝了啊,嫂子。」她到底是個聰明人,知道在這黑燈瞎火之時,不讓鄭倫起疑才是保險之策。

  掛了電話,我仰坐在椅子上。雖說,我為了不打糙驚蛇,不出賣兄弟吳哲,而不敢把話向蕭之惠挑明了,但我想,我剛剛那番話,也足夠阻止她輕舉妄動的了。如果她真的如我所料,打算將她那六位數的義舉透露給鄭倫,以博得他的感恩和好感,那麼這下,她八成又須從長計議了。

  廣播中播放著天氣預報,說接下來的幾日,北京的天氣將迅速升溫,春意已盎然,盛夏將逼近。我拍案而起:姑奶奶我還這麼多厚貨沒賣乾淨呢,這天兒竟要熱起來了?

  我正激憤著,「小仙女裝店」的店門被推開了。我一看,來人是董陳誠,我再一看,他身後還呼啦呼啦跟著四五個女同志,咋咋呼呼地:「哎呀,到了?就這兒啊?」我呆若木雞:怎麼著,這姓董的帶著他三妻四妾來讓我看眼界了?董陳誠頗有領袖風範,振臂一呼:「快挑吧,保證物美價廉、物超所值。」這下,女同志們一下子都扎入了滯銷貨的海洋。

  「小仙,不介意吧?沒跟你打聲招呼就過來了。」董陳誠底氣十足,看似光明磊落。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