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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寧看了拂冬一眼,卻並未訓斥她。
拂冬便理直氣壯地說道,“若四姑娘當真清高,看不上咱們國公府的富貴繁華,那怎麼不離了國公府去和四太太過尋常的日子?可別說是老太太強留的。若當真是目下無塵,見不得國公府這般庸俗的,那為表自己的高潔,更應該一頭碰死明志了!我看四姑娘如今還活得舒舒服服的,可見所謂看不得紅塵萬丈也是騙人的話。不過是念些經,念幾句佛罷了,算什麼出塵離世之人。她那身上的衣料還是貢緞呢!還有外頭那些尼姑庵里的姑子們除了念經還得耕地勞作化緣,那才叫出家人,她受得了麼!”
“你的脾氣越發地大了。”燕寧弱弱地說道。
她卻沒有反駁拂冬。
因為她覺得拂冬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既然這麼不貪慕富貴庸俗,那怎麼還不離開國公府?
可別說是為了老太太啊。
阿若的心裡本就沒有老太太。
“奴婢,奴婢只是一時激憤。”
“雖然你是一時激憤,可也是為了老太太與我抱不平,難道我還要罵你不成?”燕寧握了握拂冬的手,見王府的下人已經把車給趕過來,便不再理會阿若,只帶著身邊的人進了宮去見李貴妃。
可巧了,李貴妃處皇帝也在呢,見燕寧進了宮,皇帝便笑著問道,“王嬸怎麼突然進宮了?”他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也不知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外頭關於泰安侯病死了的那件事,燕寧卻理直氣壯地說道,“我來進宮求陛下給一個公道。”
皇帝笑容僵硬起來。
好了,在燕寧學會告狀之後,她又學會了“公道”。
“是什麼事?”皇帝便溫和地問道。
“陛下,我今日在外面聽說了一件事,說是泰安侯在天牢中病故了。”見皇帝微微點頭,顯然是知道這件事的,燕寧便抿了抿嘴角鼓起勇氣說道,“我還聽說因此牽連了理國公。”
她小心翼翼的,皇帝便笑著對燕寧說道,“王嬸不必這樣繞圈子。朕的確已經知道這件事。不過泰安侯犯了錯,因此被朕下了天牢,這是他自己違反了法度的緣故,就算是病死,也是他自己的命不好,咎由自取。與大理寺無關。”
燕寧目瞪口呆地看著皇帝。
她匆匆而來,沒想到皇帝竟然會這麼輕輕鬆鬆地說泰安侯病死了誰都不賴,就賴泰安侯自己命不好,死了活該。
燕寧頓時不知自己該說什麼了。
皇帝是這樣的明白人,那燕寧覺得沒什麼好說的了。
“到底是怎麼了?”李貴妃尚且不知道這件事,便笑著問道。
“泰安侯死在天牢里了,外頭有些糊塗人就嚷嚷起來,彈劾十皇子刻薄寡恩,身負大理寺的差事卻令勛貴病亡。”見李貴妃微微皺眉,似乎想說什麼,皇帝的臉色莫名有些奇異,緩緩地說道,“還指責十皇子妃對生父見死不救,眼見理國公身在牢中卻只自己安享榮華富貴。叫朕說,這些都是虛的,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這是衝著朕來的。”
古往今來,一向帝王是最多心的,因此皇帝如今就十分多心。
李貴妃本面上帶了怒容,聽到皇帝後一句,抬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飾住了微微抽搐的嘴角。
她覺得皇帝可能想多了。
燕寧繼續目瞪口呆。
她萬萬沒有想到皇帝竟然這麼發散的,
她所有為阿蓉與十皇子辯解的話都不用說了。
因為皇帝已經多心到覺得這些都是衝著他來的。
“陛下何出此言?”見皇帝眼底帶著幾分陰沉,李貴妃就知道皇帝這是真把這件事往心裡去了。
雖然皇帝一向是個性格比較溫和的人,可就算是再溫和的皇帝也依舊是帝王,身為君王的那些臭毛病皇帝一個都不少,如今雖然不知他怎麼因為這一件針對十皇子夫妻的事多心到他自己的頭上,不過李貴妃覺得皇帝這樣多心也不壞,便關切地對皇帝問道,“陛下不要生氣,氣大傷身。只是我愚鈍,竟不知其中深意。陛下,這到底是什麼道理?”
“將理國公與泰安侯下了大獄的是朕,叫人嚴加看管,丟他們在天牢不聞不問的人也是朕,如果時常去看望照顧他們的十皇子是刻薄寡恩,沽名釣譽,那朕又算是什麼?他們先彈劾十皇子,接下來是不是就要彈劾朕這個皇帝薄待勛貴,冷血無情?”
見李貴妃用同情的目光看著自己,皇帝的心裡不由一暖,伸手想握住李貴妃的手,卻見李貴妃已經嘆氣,轉身對燕寧問道,“所以你也知道這件事,因此才為陛下擔心,想來看望陛下?為陛下尋個公道?”
燕寧呆呆地看著李貴妃,許久之後訥訥地說道,“是,是吧。”
“到底是王嬸關心陛下。”李貴妃便對皇帝溫和地說道。
皇帝看了看自己落空的手,沉吟半晌,目光帶著幾分思慮地看著李貴妃。
她看似自然,可是……若說無意避開,卻為何每次都是這麼巧?
她不願意與他親近?
皇帝的心裡突然咯噔一下,只覺得自己胸悶得透不過氣。
在看著李貴妃對自己微笑時,皇帝只覺得自己的心口隱隱作痛,又有說不上來的空洞的感覺,只覺得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