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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穆逸舟, 神情卻陰沉得如同臘月寒冰。
在聯繫不到童溪後,穆逸舟腦海中轟然, 前所未有的恐懼, 下意識扯著范博文逼問。
范博文趁機糾纏, 當場摔壞了手機。
隨後發生的事, 幾乎擊潰亂穆逸舟的理智——范博文被逼得扛不住後, 從角落裡拿出手機, 給他看了幾張照片, 是別人傳過來的。照片裡光線很暗, 有血的痕跡, 正中間的那張臉卻熟悉萬分, 是童溪被人綁在柱子上, 似乎昏迷著, 柱子上有血跡,周圍是凌亂的工具。
那一瞬,穆逸舟差點崩潰。
但當范博文洋洋自得地拿出隨後幾張照片,意圖乘勝追擊刺激得他失控時, 穆逸舟反而漸漸鎮定了點。
如同致命的一錘砸在頭上, 他咬緊牙關扛了過去,後面的便不足以令他立即斃命。
穆逸舟很快發現,那幾張圖片雖然拍得很逼真,但感覺卻不太對勁。
是童溪的眉眼五官沒錯,但神情有點僵硬。
他熟悉童溪的一切,知道她所有的模樣, 哪怕細微的動作神情都是獨特的。
照片裡這個人似乎是她,卻又不像。
穆逸舟大學時主修數學,也拿了計算機的雙學位,此後讀碩士、實習、工作,都與技術息息相關。師長、同學、朋友里不乏技術大牛,他也清楚很多前沿技術和實踐的進展,譬如人臉偵測、識別與替換,效果很逼真,他有個在人工智慧領域的同學就在搞這個。
事實上,電影中早已有過運用的先例。
但由於算法非常複雜,想完成運動狀態下的實時替換需要大量複雜的計算,大多數時候用在一些相對靜止的環境,比如照片。
如同范博文此刻展示給他看的。
照片裡昏暗、雜亂,但都只露了童溪的臉和後面的人影,全是刻意拍得有點模糊的靜照。
穆逸舟幾乎是用了所有的力氣,壓制住心頭的狂躁、擔憂、恐懼與憤怒。
他赤紅著眼睛,語氣森然,「就沒拍一段視頻?」
范博文愣住了,看神經病似的盯著他。
女朋友被人綁架了危在旦夕,穆逸舟竟想要看視頻?有病吧!
但這個突如其來的詭異問題,卻也打亂了他的節奏。視頻替換的要價太過高昂,且費時間、效果不保證,一時半刻還真拿不出來。他即將得勝的緊要關頭,哪能分神去搞這種事?遂冷笑著拿開手機,往後退了兩步重整氣勢,「神經病!」
穆逸舟嗤嗤地笑了兩聲,卻聽得人毛骨悚然。
范博文覺得這已是發瘋的前兆了,使出最後的力氣去刺激他——
「想看視頻?怎樣的視頻?要不我讓人扒了她的衣服,給你看看視頻……」骯髒的言語還沒說完,對面穆逸舟已一拳砸過來,打得他牙齒差點脫臼,身體也被這股大力衝撞著,撞在牆上。
頭暈目眩,滿嘴鮮血,范博文卻笑得更猖狂,等眼前這頭瘋虎徹底崩潰。
穆逸舟確實瀕臨崩潰,但多半是因為憤怒。
在范博文含糊推開的那一瞬,他就已肯定了猜測。倘若對方真的膽大包天,綁架了童溪,發個小視頻有什麼難?何況,那連著五六張的照片裡露的都是童溪的臉,衣服都沒露一星半點,是一時間沒找到一樣的衣服,怕露餡吧?
色厲內荏的王八蛋,還敢說那些污言穢語!
穆逸舟目光陰鬱,一腳踢在他的腰肋。
范博文看情況不對,沒敢躺著挨揍,爬起來便往別處躲,卻又沒捨得出門——重金收買之下,門已從外面悄然反鎖了,防止穆逸舟中途逃走。而他,更捨不得在這種時候出岔子,功敗垂成。
於是繞圈躲閃,不忘調出種種刺目的照片,衝擊穆逸舟的神經。
穆逸舟手背青筋亂鼓,眼底血紅。
重重刺激下,他竭盡所能,也只能控制著不去發瘋,但情緒如同被點燃的烈火,范博文不斷煽風點火,他哪能熄得下去。耳朵里聽到的是對方極近刻薄的污言穢語,腦海里翻騰的、眼睛能看到的,是母親在獄中的情形,外公被人撞到重傷,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樣子。
他知道該冷靜,但冷靜又何其困難。
那是他隱藏著不肯示人的過去,卻被對方拿來肆意踐踏侮辱。
而他的腦海像是過於靈活的機械忽然失控那樣,幾乎不受理智的牽制。
甚至還有別的。
這座幽暗的包間裡,似乎有東西在刺激他的神經。
穆逸舟沒打算奪路而逃,追著范博文,用拳腳驅趕那頭幾乎甦醒的野獸。
范博文仍在挑釁,「打啊,你今天打我到多嚴重,就得吃多少年牢飯!哈,A大的高材生,資本圈的新寵,因為發瘋打人進了監獄,這個新聞放到圈子裡夠不夠大?也許會比當時的田瑛還風光!到時候所有都會知道,你媽他媽的是貪污犯!你呢——哈,自殺,發瘋,一個藏在人群里的神經病!你的同事,你的女人,都會看到你瘋子一樣的照片。瘋子!」
「砰」的一聲,穆逸舟跳上圓桌,躍過半個包間,一腳踢在他胸口。
范博文踉蹌退了幾步,那位站穩後,迅速撲了過來。
雙目赤紅,額頭青筋暴起,但神情卻如沸騰的潭水竭力平復。
「吃牢飯的滋味,你很想嘗?」穆逸舟嘶啞著聲音,神情陰森。
范博文這輩子還沒做過這麼冒險的事,被打得鼻青臉腫,看著那惡鬼似的眼神,打個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