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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喬垂下眼眸,盯著客廳的地毯沉默。
「真對不起,是石陽強求你過來的吧?我其實沒什麼事,只不過是有些發燒,吃點藥就好了。」
他這樣說話,文喬好像也不能再繼續緘默。
「就是你不肯吃藥,也不肯去醫院,所以石陽才讓我過來。」她終究還是轉過了身,遙望著躺在床上儼然已經清醒的男人,「所以你現在這樣說很可笑。」
她說他可笑,宮徵羽就很給面子地笑了:「似乎是這樣。我是挺可笑的。」
文喬抿了抿唇,不知該再說些什麼,於是告辭:「我走了,你休息吧。」
宮徵羽似乎沒有挽留她的理由了,他應該會這樣默默目送她離開,但是沒有。
在她快要走遠的時候,他提高音量,幾乎有些氣喘吁吁地說:「已經很晚了,文喬,你現在回去不安全。」
文喬腳步停了停,聽到他又說:「我不吵你,也不會強迫你做什麼,你可以就在客廳里,把臥室門關上,當做我不存在,但不要這麼晚回去,很危險。離婚時你除了房子什麼都沒要,車也沒留一輛,夜裡不管是走回去還是打車都不安全。」
他這話說得很在理,文喬也知道不安全,她回眸望著臥室的方向,這個角度不太能看得到躺在床上的病人了。
「我沒其他意思,只是不希望你出事,讓自己更罪孽深重而已。」他沙啞的聲音再次傳來,「你全當做我自私自利,怕擔負責任即可,不需要有任何心理壓力。」
她怎麼可能沒心理壓力?
文喬垂下眼眸,拿出手機看了看,半夜四點鐘到大街上亂走,這不是找死麼。
吐了口氣,文喬走到臥室門口關上了門,無言地告訴了對方自己的決定。
臥室里,宮徵羽看著那扇關上的門,因為說話費力而開始喘息的身體搖晃了一下,終於倒在了床上。
他頭疼欲裂,使勁按了按額角,再次睜開眼之後忽然低頭去看身上的睡袍,完全不是他記得的那一條了。
石陽不可能趁他睡著給他換衣服,還換得這麼妥帖,那是誰做了這件事,再清楚不過了。
宮徵羽忽然覺得渾身不適,他掙扎了幾下,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文喬沒走,就在客廳里,他的咳嗽聲太響了,她想裝作沒聽見都難。
她不自覺站起來,想要打開門進去看看他怎麼了,但還是邁不過心裡那道坎。
臥室里的咳嗽聲漸漸小了一點,文喬剛稍稍鬆了口氣,那咳嗽聲又響了起來。
他不是在故意咳嗽,裝的咳嗽她聽得出來,他這種撕心裂肺的咳嗽太耗費體力了,他現在那副樣子怎麼可能負擔得了。
文喬忍無可忍,推門走進去,快步到床邊坐下,攬住他不斷顫抖的肩膀道:「怎麼咳起來了,之前還不咳的。」
宮徵羽抓緊了她的手,不知是不是因為劇烈咳嗽的原因,他蒼白的臉充滿了病態的潮紅,他用了很大力氣抓著她的手,似乎想藉此穩住身體不再顫抖,但咳嗽止都止不住,或許是因為這無法控制身體的無力,或許是咳嗽的連帶反應,他眼睛漸漸紅了,然後眼淚下落,濕潤潮紅虛弱無比的面頰,充滿了被人折磨蹂躪過後的悲慘之感。
文喬怔怔地望著他,他好像這個時候終於稍微止住了咳嗽,負氣般推開了她,嗓子極度沙啞道:「別管我,出去,別管我。」
他在趕她走。
可這種情形之下,他越是如此,恐怕她越是走不掉。
文喬咬了咬唇,沒有走,而是繼續攬著他的肩膀,任他靠在自己懷裡從劇烈咳嗽轉為輕咳。
漸漸的,宮徵羽停下了咳嗽,但他並沒離開文喬柔軟溫暖的懷抱。
他直接將臉埋在她頸間,片刻後,她感覺到他身子在顫抖,起初以為他只是還脫力才這樣,但很快她就感覺到自己頸間一片潮濕。
他哭了。
文喬錯愕地怔住。
第七十八章
深夜時分,酒店房間,孤男寡女,親密無間,實在是一副香艷的畫面。
如果不是兩人勢同水火,其中一個還發著高燒,這香艷就更真實了。
宮徵羽在哭,文喬判斷出這一點時先是不信,可頸間的濕潤讓她難以忽視。
她忍耐了許久,不由僵硬道:「你別把鼻涕蹭在我身上。」
不開口則已,開了口就發覺自己的聲音幾乎是跟著他的身體一起在顫抖,這話說了還不如不說。
靠在懷裡的男人好像終於意識到了自己此番行為的不妥,他艱難地起身後撤,偏開頭不肯讓文喬看見她的臉。
文喬嘗試了幾次都被他刻意躲開,他越是這樣她越是好奇越是想看,所以到了最後她脾氣上來了,就抬手扳住了他的下巴,有點生氣道:「別躲了。」
宮徵羽身子僵住,側著頭一動不再動。
文喬定了定神,將他蒼白英俊的臉一點點轉過來,透過他細碎汗濕的劉海,她看見了他發紅的眼眶。
他使勁閉著眼,似乎不想讓她看見他失態崩潰的樣子,那副倔強堅定的模樣,特別令人著迷。
文喬覺得自己心跳在加速,她有點不太能控制住自己,盯著他緊閉雙眸眼睫輕顫的模樣看了許久,忽然低下頭去,輕輕吻了吻他的唇。
宮徵羽身子猛地僵住,隨後不可置信地睜開了眼,文喬撤回頭時就看見了他布滿紅血色的眼睛。他眼眶潮濕,眼眸赤紅,眼底滿是錯愕與震驚,對上這樣的眼神,文喬的手不自覺輕撫過他的臉部線條,稍作遲疑之後,她微垂眼眸低下頭去,再次吻住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