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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洲閉著眼靠在真皮座椅上,閉目養神,沒吭聲,跟個曬太陽的老大爺似的。

  「干咱們這一行的,都是半隻腳踏進棺材的人,結局天註定,要麼像你樊哥一樣死在警察手裡,要麼就死在自己人手裡。」於小蝶道,「不說斷絕七情六慾這麼誇張,但正常人的情愛和生活,是不可能有的。」

  百里洲眉心微微蹙起,仍不睜眼,安靜。

  「我不知道你跟那姓程的女孩兒有什麼過去,有什麼羈絆,有什麼故事。」於小蝶沉吟著,又淡笑了下,眉宇間綻開幾分真正的和藹與柔色,「我只知道,你要真想為她好,就離人家遠遠的,一輩子也別去招惹。」

  良久的死寂後,

  百里洲緩慢睜開眼睛,目光透過車窗,望向平谷區潦倒落寞的斑駁街景,忽而很輕地勾了勾唇,「我明白。」

  *

  與此同時,亞城臨海的一座莊園式別墅內。

  「砰砰」,一陣敲門聲在一片靜默中突兀響起。

  隨後便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嘶啞帶沙,低低沉沉,難聽得像是跑調走音的某種樂器,幾乎無法分辨出原本音色和聲音主人的年齡。那個聲音聽著有些虛弱,咳嗽兩聲,隨後才沒有語氣地用中文回道:「誰。」

  「四少爺。」杜蘭特語氣平穩不急不緩,恭恭敬敬地說:「梅老和許醫生來了。」

  「請進。」

  「是。」

  門鎖輕響,門開,進來三個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身高定黑色唐裝、富態便便的梅鳳年。他身後則是一個穿白大褂戴口罩的中年醫生,和兩個同樣打扮的助理醫師,金髮碧眼的歐洲籍助理杜蘭特則跟在最後。

  臥室內的裝潢整體呈灰黑色調,窗簾布拉得嚴嚴實實,將窗外的夕陽一絲不落地隔絕在外,形成一個漆黑陰暗的密閉空間。屋子裡沒有多餘的裝飾物,黑暗,冰冷,死氣沉沉,只有坐在床沿上的那道會喘氣的黑色人影是唯一活物。

  「爸爸。」他穿著一件黑色連帽衫,戴著帽子,全身包得嚴嚴實實,根本看不清面貌長相。喊了一句,隨後又是一陣咳嗽,虛弱至極。

  「嗯,你好好歇著,別起來。」梅鳳年語氣裡帶著擔憂,回身問醫生說,「上次你說,今天就能拆紗布,是吧?」

  許醫生禮貌地笑笑,答道:「是的,梅先生。根據四少爺的復原情況,今天就能把臉上的紗布拆下來。」

  梅鳳年點頭,「嗯。」

  許醫生和兩個醫師助理便動身走到了黑色人影跟前。中年醫生笑笑,「四少,這段日子胃口還可以麼?」邊說邊動手,將四少爺籠在頭上的帽子取了下來。

  露出一張木乃伊似的腦袋,從額頭到下巴處,全都用紗布纏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閉著的眼睛。

  男人啞聲,冷漠答道:「還可以。飲食清淡,每頓能吃一些粥和小菜。」

  「嗯,有胃口就好。」許醫生笑著,隨後便從助理醫師手裡接過一把醫用剪刀,開始給男人拆臉上的紗布。

  白色紗布一圈一圈拆卸,隱藏其中的真容也一寸寸清晰。

  幾分鐘後,紗布完全拆下,露出一張十分年輕的白皙臉龐,年齡最多不超過三十五歲。微寬的前額,飽滿的眉骨,再往下是高挺筆直的鼻樑,和一張稍薄的唇,輪廓五官即使是放在帥哥堆里,也十分醒目打眼。

  「好了,四少。」許醫生滿意地打量眼前這張臉,順手遞過去一面鏡子。

  男人緩慢睜開雙眸。那目光陰沉而平靜,像是兩潭驚不起絲毫波瀾的泉水。他接過鏡子,看向鏡中的自己,不時左右調整角度,仔仔細細地看著。

  一旁的梅鳳年眼中也露出一絲滿意之色,點點頭,笑道:「辛苦了,許醫生。」

  「您太客氣了,梅老先生。」

  梅鳳年笑了下,道:「管家會安排車送你們回去。」

  西裝筆挺的助理杜蘭特上前兩步,送三個身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開門下樓。

  門開啟又關上,屋子裡只剩下梅鳳年和四少爺兩個人。

  「你啊,平時得多曬曬太陽。」梅鳳年語調平常,動身走到落地窗外,一伸手,把黑色窗簾拉開,霎時間,滿目生機盎然的碧色映入視野。別墅高牆的廣袤園林內,人工湖鑲嵌於蒼翠綠植中,太陽將落未落,掛在遠方,在湖面上投落下一片殘陽倒影。

  更遠處,這是一望無垠的海岸線。

  四少爺蒼白俊美的面容被夕陽的橘紅色光線籠罩。眼睛在黑暗中太久,不適應光線,他皺眉,抬手略微擋了擋。

  梅鳳年將整片翠綠和海藍踩在腳下,臉色淡漠,點了根雪茄。抽兩口後徐徐吐出一口煙圈,換上英語,道:「那個侏儒留不得了。」

  四少爺聞言,眸子裡浮起絲譏諷趣味,也說的英語:「一把不再鋒利的刀,留在手上,確實只會割傷自己。」

  「可惜了。」梅鳳年有些惋惜地嘆了口氣。

  不多時,關上的房間門再次被人從外頭敲響。

  梅鳳年手裡拿著雪茄,微側目,「進。」

  杜蘭特推門入內。他眉眼垂著,恭恭敬敬地對落地窗旁的老者道:「梅老,兩分鐘前,您的私人郵箱收到了一封加密的匿名郵件。」

  「哦?」梅鳳年迴轉身來,「給我看看。」

  杜蘭特將手裡的平板電腦遞過去。梅鳳年垂眸,郵件的發信人: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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