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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寂直勾勾盯著她,道:「小溫同志,放鬆點兒,別這麼緊張。」

  溫舒唯一本正經:「我很放鬆啊,我挺放鬆的,不緊張,我為什麼會緊張?只是見你父親而已,我最多就是有那麼一點點的不安,之前人民大會堂開全國人大代表會,我們雜誌社都是派我去採訪,我們主編時常稱讚我,說我心理素質好,泰山崩於前也能面不改色處變不驚,是天生的一線新聞工作者,還很有當臥底的天賦。我不緊張,真的一點也不。」

  沈寂聽完,淡點頭,語氣依然很平靜:「嗯,看得出來你不緊張。」下巴往前隨意挑了挑,瞧著她,「進。」

  「……」溫舒唯深吸一口氣吐出來,定定神,抬起手,敲響了面前這扇緊閉的單人間病房。

  細白指骨扣在門板上,哐哐兩聲。

  房門隨即便被人從裡頭拉開。溫舒唯抬眼一瞧,見是之前那個守在手術室門口的警衛員戰士,穿軍裝,戴軍帽,個子高高的,面容嚴肅,看著最多二十二三歲,非常年輕。

  警衛員道:「請出示一下證件。」

  溫舒唯解釋道,「這位是政委的兒子。」頓一下,補充,「親生的。」

  警衛員:「……」

  警衛員道:「特殊時期,上頭有交代,每天最多只能兩人探視,且探視者必須出示證件。」

  溫舒唯點點頭,深表理解,餘光看見邊兒上的沈寂已面無表情地把軍官證遞了出去。

  警衛員同志接過,打開證件仔細核對幾秒,交還過去,站定立正,朝沈寂敬了個標準的軍禮,側身打開病房房門。

  沈寂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摘下軍帽抱在胳膊上,唇微抿,眉目冷峻。

  溫舒唯探出顆圓圓的腦袋,從門縫往屋裡打望——這間病房是一個單人間,寬闊明亮,安靜極了,整個空間充斥著一種濃郁的、醫院裡獨有的消毒水氣息。

  正觀察著,腰背位置被一隻大手扶住,穩穩的,很有力。

  溫舒唯一怔,側過頭看沈寂。他已帶著她提步走進病房,眉眼垂著,神色冷靜淡漠到極點。

  極輕微的一聲「砰」,病房門在兩人身後關上。

  怕吵到病人休息,溫舒唯腳下步子刻意壓輕,邊往裡走,邊環顧四周,一眼便瞧見了位於白色空間正中央的那張病床。

  白色床單,白色棉被,床頭的牆面上還印有鮮紅色的「八一」標誌。病床上躺著一個五十幾歲的中年男人,身形高大,半靠半坐地躺在床上,閉著眼。剛動完手術死裡逃生的緣故,他的臉色和唇色都十分蒼白,身上掛著止傷口疼用的麻藥儀器、輸液的針管,和一台心電監護儀。

  他的警覺性顯然很高,聽見動靜,幾乎是立刻便睜開眼睛,看過來。

  雙眸炯炯,目光清明有力,沉沉的,充滿了壓迫感。

  溫舒唯注意到,中年人無論是容貌五官,還是顰蹙間眉宇的神態,都與她身旁的男人頗有幾分相似。

  她不由有種感嘆基因遺傳的強大與神奇。

  「……」沈建國蒼白的面容上神色寡淡,淡淡地看著進屋的高大男人,和男人身旁的漂亮小姑娘,不說話。

  沈寂隨手把帶來的一堆東西放到床頭的柜子上,臉上沒什麼表情,隨後便踏著步子走到距床尾幾步遠外的椅子前,彎腰落座,兩條大長腿大馬金刀地屈起敞開,坐姿隨意,手裡把玩著一枚打火機。看起來絲毫沒有主動跟沈建國搭腔的打算,也沒說話。

  「……」

  太詭異了。

  這對父子間的氛圍,實在是太詭異了。

  活像一對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死對頭。

  溫舒唯默,暗暗抽了抽嘴角,臉上浮起一個笑容,禮貌地柔聲說:「沈叔叔您好,我叫溫舒唯,是沈寂的女朋友。」說著一頓,抬手指了指桌上的那一大堆水果補品,有點不好意思地支吾:「初次見面,也不知道您喜歡吃什麼,所以就隨便買了點……希望您喜歡。」

  沈建國看了小姑娘兩眼,便移開目光淡聲道,「眼光不行啊。」

  話音落地,整個病房突的陷入一陣死寂。

  「……」溫舒唯一愣,完全沒反應過來,大約三秒後,一股前所未有的窘迫和難堪,和種種複雜情感齊齊湧上心頭。她手指在輕輕發顫,有點憤怒又有點不解,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話,或是做錯了什麼事,會引來沈父如此不滿。

  溫舒唯用力咬緊了唇瓣,臉色沉下去,垂下頭,沒有接話。

  座椅上,沈寂把玩打火機的動作突的一頓,撩眼皮,視線冷漠看向病床上的沈建國,出聲,壓著嗓,聲音里壓著潑天盛怒,「你說什麼?」

  沈建國冷冷瞥沈寂一眼,「老子沒跟你說話,插什麼嘴。」

  沈寂:「……」

  溫舒唯:「……」

  溫舒唯一瞬間呆若木雞。

  沈建國訓完兒子之後扭過頭,目光重新看回身前這個看著乖巧又文靜的女孩子,淡淡地說:「溫舒唯小同志。」

  溫舒唯聞聲,茫然地抬起腦袋看向病床上的政委,「唔?叔叔您說。」

  沈建國目光不露痕跡地掃了眼沈寂,語重心長地淡聲道,「小同志,你人長得這麼漂亮,乖巧懂事,性格也好,怎麼就把沈寂這狗崽子看上了?這眼光,我看不太行。」

  溫舒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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