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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如紗籠下,將她的面容與身姿都變得朦朧,朱唇羽睫皆添一縷細霧。

  過不多時,她餘光便察覺一道身影緩緩從殿中行出,卻並未直接走向她,只是立在了殿門口。

  那日的情形確是有些尷尬的,不僅因為那一閃而過的畫面,更因他最後突然而然地離去。

  於是夏雲姒任由他欣賞了會兒,才倏然回神般向他望去,又忙屈膝深福。

  她沒有前行,是以隔著這十餘尺的距離,亭台樓閣與寒涼月色映襯四周,讓她看起來向一幅朦朧的畫兒。

  夏夜晚風拂過她鬢角的碎發,這畫兒又添了幾許鮮活,就像那九天之上的仙子突然落入凡塵,美得雖不真切,又讓人清楚知道她就活生生地立在那裡。

  賀玄時心跳不穩,輕吸了兩番涼氣,才得以佯作從容地向她走來。

  他走到近前時,她還維持著福身的姿態。他扶了一把,她才站起身。

  站起身,他依舊比她高一頭還多。居高臨下地睇視了半晌,不知為何,他覺得她好像比十餘天前更美了。

  無聲地清一清嗓子,賀玄時平復心神:“白日裡端午祭,朕忙了大半日,難得歇下來,一道走走?”

  他連語氣都不由自主地變得小心。

  夏雲姒莞爾頷首:“好。”

  二人便一同散起了步,沒帶宮人,含玉也先被遣回了玉竹軒。

  她並不知他要往何處去逛,卻也不問,只安安靜靜地跟著。

  走了好一段路,他才尋了個話題:“明日宮宴,你先來清涼殿?”

  指的是為覃西王弭平叛亂而設的慶功宮宴。

  這宮宴原是該今晚辦,順便慶賀端午佳節。然而覃西王雖早已到了京中、此番也隨聖駕一同到了行宮避暑,手下的將士們卻還有後續的事務尚在封地打理。

  打理妥當後,一行人緊趕慢趕地往行宮來,終還是難以如此趕至。晌午時請罪摺子送至宮中,說將士們離行宮尚有百餘里路,且山路難行,大概要入夜時分才能抵達,到時會即刻入宮告罪。

  皇帝體恤將士,寫了硃批讓他們不必著急,宮宴推後一日,明晚能到即可。

  夏雲姒看一看他:“臣妾先到清涼殿做什麼?”

  宮宴設在珠玉殿,各宮嬪妃應是都按時辰直接過去才是。

  良久的沉吟後,卻聽他說:“朕想多見見你。”

  語中滲出蓬勃的情緒,又被竭力壓抑到極低。

  夏雲姒只作不知,輕輕地笑了聲:“姐夫在宮宴上又不是見不到臣妾。”

  “……是。”他有些被噎著了,想找個說辭來說服她,一時又心亂如麻,什麼也想不到。

  她卻自顧自地閒閒答應了:“好吧,臣妾聽姐夫的。”

  他清晰地鬆了口氣。

  微微側首,他不住地打量她。

  她低垂著眼帘,鴉翅般的羽睫遮著明眸,依稀可尋那雙眼睛含著笑意。

  他忽而對她充滿好奇:“笑什麼?”

  少女嬌俏的臉兒便驀地一變,笑意盡數斂住,一本正經地看他:“臣妾原還道自己那日無意中失了儀,讓姐夫生氣了。現下看來姐夫並未生氣,臣妾高興。”

  話未說完,那硬生生繃住的笑就又溢了出來,幾分促狹更襯得她靈動多姿。

  他別開目光,不太自然地搖一搖頭:“朕豈會生你的氣。”

  “不會麼?”夏雲姒硬繞過去,滿含探究地迎上他閃避的視線,“那姐夫怎麼十幾日都對臣妾不聞不問。今兒個端午,也不見姐夫賞臣妾個粽子。”

  語中隱有三分嬌嗔的意味,他從前從未見過。這便令他心潮翻湧,欣喜若狂。

  強定心神,他做出一派嚴肅:“倒怪朕了,你明明也十幾日不曾到過清涼殿。”

  “君威不可侵。”她美眸一翻,語聲悠長,“臣妾只道姐夫生氣了,哪裡敢去呢?”

  賀玄時眉頭微挑:“這是要求朕哄著你了?”

  她脫口而出:“哄一下又怎麼了……”

  他好一陣恍惚,恍惚間分不清這究竟是妻妹對姐夫的依賴還是嬪妃對皇帝的撩撥。

  恍惚之後,他的心有了傾斜,他極力克制、極力告訴自己不可這般自欺欺人,卻還是壓不住心魔。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想將她摟住。

  ——他原想環住她不盈一握的纖腰,又在即將觸碰的那一剎里硬生生剎住,咬著牙關上移,最終環在了她的肩上。

  親昵,卻又不失隱忍的一種姿態。

  夏雲姒沒做掙扎,反是一聲低笑,口中道:“臣妾說笑的!這麼大一個人了,哪裡還能真要姐夫哄。”

  他含糊地嗯了一聲。初時心驚不已,怕她反抗、怕她不高興,後又一分分定下心,慶幸於她的並不介意。

  不是簡單的“慶幸”,他在這片刻里的心情堪稱狂喜。

  他自己都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明明已有那許多妃妾,竟還會為這樣簡單的接觸如此欣喜。

  兩人這樣走了許久。

  他說送她回玉竹軒,她知他在有意繞遠、有意走得很慢也並不戳穿,只亦步亦趨地與他同行。

  如此,這段並不甚遠的路,硬生生走了小兩刻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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