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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他忽而又皺眉——這果脯竟然有核,殷臨曜忒不講究。

  吐了核,咂咂嘴,蘇銜續說:「當然,你倆若在天之靈能直接劈死他那也行哈。到時候提前給我托個夢,我就不自己費工夫了。」

  「……」皇帝與皇長子對視一眼,皆挑眉不言。他們自知蘇銜是當真的,可正因他當真,這話才顯得更不好聽。

  ——他話里話外沒有從宮裡活著出來的意思。

  殷臨曜搖頭:「你何時也變得這樣愛庸人自擾?事情還遠沒到那一步。」

  「我也就這麼一說。」蘇銜撇撇嘴,「沒事的話你們先聊,我回去暖床去了。」

  殷臨曜:「……暖床?」

  蘇銜:「小苔沒我睡不著啊。」

  殷臨曜扶住了額頭:「我就不該問。」

  當大哥的聽弟弟弟媳這種事不像話。再說蘇銜語中那兩分炫耀是怎麼回事?他怎麼聽著那麼煩呢?

  父子兩個於是都沒接口,蘇銜也無所謂,聳聳肩就出了門,也不必騎馬備轎,縱身一躍,直接回家。

  三日後,安西王離京,隨行人馬浩浩蕩蕩延綿數里,人人都盯著宮中的反應,而皇帝並未有太多舉動,不曾過問,更不曾親自登上城樓送上一送,看起來倒真像惱了皇長子,已不肯認這個兒子了一般。

  宮中不免因此又掀起一層議論。六皇子這天精神尚可,便也格外心神不寧起來,自大清早起就在屋裡踱著步子,驢拉磨似的踱了一圈又一圈。

  終於聞得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殷臨晨駐足看去,房門很快被推開,阿才進屋躬身:「殿下。」

  「如何?」殷臨晨急問。阿才緩了口氣:「陛下……陛下是真沒去,外頭說陛下疑心皇長子,下奴看不全是胡說。」

  殷臨晨擰眉,俄而點了點頭:「我若是父皇,也要先疑大哥。」

  皇帝一旦駕崩,皇長子最有可能順理成章地繼位。誠然皇長子生病比皇帝還早一些,但他都能想到讓自己也中毒以引人耳目,這樣的手段於皇帝看重的皇長子而言更是不難。

  殷臨晨又問:「那可有別的什麼異樣?」

  阿才眼睛一轉:「下奴隱約打聽到一些傳言……卻也說不清真假。」

  殷臨晨:「什麼?」

  「有人說……」阿才的目光變得有些閃避,「有人說陛下三天前去皇長子府見過皇長子。」

  殷臨晨眉心一跳。

  「……可也只是聽說。」阿才忙道,「下奴看過宮門處進出的檔,又托人去御前打聽過數次,都沒打聽出什麼來,大抵只是子虛烏有的傳言罷了。」

  殷臨晨心底不安起來。

  若如阿才所言,那聽來著實只像傳言。畢竟聖駕出宮陣仗從來不小,宮中又有這許多人,不可能人人都不知情。

  可萬一是真的呢?

  當下明面上的情形在證明皇帝對皇長子沒了信任,可若此事為真,那這些便都成了障眼法,反倒說明皇帝對皇長子信重得很了。

  殷臨晨舉棋不定,心中的惶恐越放越大。恐懼就這樣將他攪動了一天,又隨風入夢,在夢裡織就一片心驚膽寒。

  他夢見父皇與大哥假作離心,實則裡應外合,終是查到了他。

  詔獄的陰森可怖轉而涌到他面前,慘叫聲、鳴冤聲匯成一片。他驚得說不出一個字,父皇轉眼成了陰曹地府里的閻羅,令牌擲下來,讓他萬劫不復。

  他又看到大哥登上皇位,繼位之初便下旨將他賜死,又將他鞭屍、將他生母的墓盡毀,可怕的畫面在眼前揮之不去。

  直至旭日的光束照進屋來,殷臨晨在夢中轉頭,看見陽光下事故累累。

  「啊——」他驚叫著坐起身,守在屋中的宦官嚇了一跳,趕忙上前查看:「殿下?」

  殷臨晨喘著粗氣,良久才定住神:「阿才呢?叫阿才來。」

  那宦官趕忙出去叫人,阿才不過片刻就趕到,屏退旁人,阿才揭開床帳,注意到殷臨晨額上尚存的冷汗,伸手一撫,不禁驚然:「殿下怎的還燒得這樣厲害?」

  六皇子一連數日來毒藥與解藥輪著服用,昨日服下的乃是解藥,今日不該出現這樣的病症。

  殷臨曜心中卻瞭然,搖頭:「我沒事,做了噩夢。」

  最近本就體虛,又被噩夢驚擾一夜,高燒也是難免的。

  阿才略微舒氣,殷臨曜看向他:「阿才。」

  「……殿下您說。」他的神色讓阿才莫名的有些慌。

  殷臨曜發白的薄唇抿了抿,落在被面上的目光一分分變冷、又沁出狠色。

  「我不想再等了。」他道,「太慢了。況且如今大哥離了京,我們已鞭長莫及,再等下去不知還會出什麼變數。」

  他摸不清楚父皇遣大哥出去究竟是惱了他還是為護他,若是前者一切無妨,若是後者,萬一父皇日後將兄長們一個個都遣走怎麼辦?

  離得那樣遠,他沒本事除掉他們中的任何一個。縱使他們都不能病癒,皇位也終不會落到他的頭上。

  阿才抑制著心驚打量他:「那殿下想……」

  「夜長夢多。」殷臨晨垂眸,「不如一了百了。」

  阿才一時愕住,他一直只道殿下狠不下這份心,自己是更冷血的那一個。畢竟他是全家都死了才入宮當的宦官,皇帝與旁的皇子與他更沒有關係。

  未成想,殿下狠起來比他還要狠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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