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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笑拿了巾子替他擦汗,又為他按著腿上的穴位,推促藥效。她一旦認真,便是全神投入,因手上用勁,又有熱氣蒸著,不消片刻便已是小臉粉艷,頰畔髮絲輕垂。聶承岩原自咬牙忍痛,轉眼無意望她,竟有些呆凝。韓笑用手試了藥湯的熱度不足,又從門外的小爐上拿了藥罐子出來,往盆里再添熱湯藥。

  聶承岩看著她忙,忽而出手替她拂開面頰上的髮絲,別至耳後。韓笑頓覺面上發燙,一縮身,就勢退後跑出去放藥罐子,深吸幾口氣,平復情緒再跑回來,為聶承岩的腳裹好了布幛,接著為他按穴。

  聶承岩輕聲道:「笑笑,明日起,我讓子明教你些防身的功夫,你辛苦些,下午抽了空好好練。」

  韓笑手下一頓,很快恢復如常,應道:「好的,主子。」

  這賀子明與霍啟陽一樣,是聶承岩的貼身護衛之一,韓笑來了聶府後見過幾次。不過重點不在於誰教她,而是與學醫一樣,平白無故的,竟讓她開始練起武來。

  聶承岩似乎也知道這事有些不合常理,畢竟學醫是她的興趣,他讓她學,也算是施恩成全,而練武卻是完全另一回事。於是他皺了眉,開口想解釋:「你也明白,我被毒害一事尚未了結,你與我在一塊,萬一遭遇兇險……」

  「奴婢明白。」韓笑抬頭沖他一笑,接口道:「奴婢一定好好練。」

  她低了頭繼續為他按摩穴位,他雖然半年都未下過地,可因為每日她都為他運動按摩雙腿,照料周到,故他的腿形如常人一般,並無萎縮。韓笑看著他的腿,說道:「奴婢雖沒什麼本事,可奴婢也知道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之理,奴婢定不會辜負主子的。」

  聶承岩張了張嘴,終是沒說什麼,半晌輕輕「嗯」了一聲,算是應了。韓笑抬頭又對他一笑,笑得坦然。聶承岩微怔,情不自禁伸手撫了撫她的頭。

  藥熏共費了半個時辰,之後聶承岩自己打坐運功,待都完了事,他忽然囑咐韓笑把她的藥箱子拿來。韓笑不知其何意,有些不安地抱過來了,小心翼翼遞過去,道:「主子,這送出去的東西,收回可不好了。」

  聶承岩不語,打開她的藥箱子翻看了一會,韓笑又道:「主子,原來做藥箱子,打刀器和針具,都是各人用各人的,因為做的時候,都是按各人的手力掌圍定做的呢。」她那意思,她的藥箱子,別人用都不合適。

  聶承岩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我可沒興趣搶你的藥箱子,我又不喜零嘴兒。」韓笑被取笑得嘟了嘴,聶承岩又道:「我給你的匕首呢?拿來。」

  韓笑呆了一呆:「匕首?做何用?」

  聶承岩轉頭望她,臉板了下來:「匕首呢?」他一下便看穿她的心虛,這讓韓笑有些慌了:「匕首……我……」支吾半天,實在不敢扯謊說弄丟了,便道給了弟弟。

  聶承岩皺著眉,黑著張臉,不問緣由,只喝道:「去拿回來。」韓笑低頭不敢駁話,乖乖聽令去拿了。聶承岩坐在床上,接過匕首,隨手往枕邊一扔,夾著怒氣斥她:「出去。」

  韓笑心裡難過,這主子的脾氣還真是一時晴一時雨的,她訕訕應了,退出了房間。不敢離得遠,便在隔門邊幾步的廊圍上坐下,傻傻瞪著房門,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主子到底在氣什麼。

  這後半日裡聶承岩一直不高興,板著臉任誰看了都知趣地往遠了躲,就連最鬧騰的韓樂都安安分分,並很積極主動地要求回房早睡。大家能避的都避了,可韓笑避不開,她鬱悶了一夜,躺床上時還在想,或許要成就一個城的大業,就得有這番古怪厲害的脾性,讓人害怕,琢磨不透才行吧。

  第二日,韓笑中午下了學回來,看到她床榻前小几上擺著藥箱子和匕首,這兩樣物件上面,都刻著一個「笑」字。字體蒼勁有力,灑脫流暢。韓笑摩挲著那字,忽然明白過來,心裡有些甜,卻又有些澀,是她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這日起,按聶承岩的吩咐,韓笑開始學習防身的功夫,她身康體健,反應靈敏,可惜並不是練武的料。只需十天,賀子明便已得出結論,他向聶承岩稟了,這韓笑小姑娘頂多也就能練成些皮毛功夫,花拳繡腿,對付一般人自保尚可,若是遇上武林中人,怕是如何都敵不過的。聶承岩沉吟良久,只囑咐每日加緊練習,不可鬆懈。

  韓笑練武是不成,可醫術卻是進步神速。李大夫所教的,她都能舉一反三,應用得當,甚至有些高深理論,她都能說得明白。她原本就把藥經醫書背得爛熟,如今一有專人指點教導,其進步當可說是一日千里,僅研習了兩個多月,在親自考核她後,聶承岩便讓陳總管安排,讓韓笑輪著上各醫館去幫忙看診。

  要說韓笑此人,在百橋城裡也算是半個名人,她上雲霧山之前的福星美譽至今還在城裡流傳,再加上有城主大人親點的天大面子,故陳總管要安排韓笑去各醫館幫忙的消息一出,竟惹來各館的爭先,甚至都保證會讓這韓姑娘有看診動手的機會,絕不是幫仆幹活之用。

  於是韓笑順順噹噹地開始接觸各類病患,在各家大夫的相助指導下,她把脈、開藥、協助救治急症者。韓笑的福星之運依舊,經手病人無一死例,樂得醫館的大夫們每當福星駐館,便要在醫館前寫個牌子,公示招客。

  對於聶承岩如此安排,韓笑自是明白其意,一來在雲霧山上,來的都是瀕死之症,病患人數有限,她是能見識到高深的醫術技藝,卻沒機會診治大量的尋常疾病,而她想真正掌握醫術,只跟診幾例重症者也是無用,得真正診上各式各樣的病人方有可能進步。而另一方面,韓笑也忍不住會想,她在百橋城裡如此大張旗鼓的學醫,怕是消息早已傳上雲霧山了吧,傳到了山上,整件事的說頭想是完全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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