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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棲白,你沒有聽過江浸月這個名字?」

  歲棲白老實的搖了搖頭。

  荀玉卿臉上浮現出了擔憂而有些複雜的表情來,輕輕嘆了口氣,最終說道:

  「我懷疑,他們是衝著你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聚會去~

  第106章

  兩人邊走邊談,速度倒也不太慢。

  還是熟悉的渡口,還是熟悉的小船,除了天快要亮起,渡口邊也多了許多渡船以外,好似一切全然沒有發生過,仿佛只是他們延了時辰,慢走了幾步。荀玉卿探頭進了船艙,瞧歲棲白也跟進來,一個面生的船夫解開繩索,大步邁上來拾起了篙子。

  「對了。」荀玉卿四下瞧了瞧,看著濤濤江水,忽然道,「對了,你對江浸月這個人真的一點兒印象也無嗎?」

  歲棲白把眉毛一皺,淡淡問道:「就是你見到的那個瞎子?」這個名字他從未聽過,沉吟片刻後便搖了搖頭道,「我的仇家太多,你單一說來,我也實在沒有頭緒,等回到山莊裡頭問問我爹。」

  既是這麼說了,那荀玉卿自然也沒有二話,他無聲的點了點頭,便坐在艙內靜聽江聲。

  船夫是個沉默寡言的中年漢子,自打上船就沒半點聲音,船出了姑蘇水道,便見得青天白雲,茫茫一片江水,遠處高山濃霧,好似一卷水墨畫鋪展開來,暖風微醺,起初還有幾艘船並排,不多會兒就全不見了。

  歲棲白似是瞧荀玉卿好奇,便解釋道:「少有我們走得這般遠的。」

  荀玉卿點了點頭,倒也不以為意,他瞧著起伏的水面,忽然伸手去撥了撥,好似漫不經心的說道:「歲棲白,你爹爹如今在家裡?我若去叨擾,會不會不太方便。」

  他這個問題沒頭沒腦的,可歲棲白還是點了點頭,應聲道:「即便不在,他也很快就會回來的。你在又有什麼打緊?」

  這可是見家長,怎麼會不打緊。

  荀玉卿看著歲棲白一臉剛正不阿,忍不住在心裡頭嘆了口氣,暗道:不該聰明的時候聰明的要死,該聰明的地方又遲鈍的要命,也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不過他也就只是在心裡頭髮發牢騷,因此並沒有說出口來,只顧自己憂心忡忡。

  也不知道歲棲白他爹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既然教育出歲棲白這樣的性格,大概也是比較嚴肅認真的類型……

  要是看不上我,那可怎麼辦;要是看得上我,那更糟糕了……

  其實荀玉卿這會兒的心情,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現代的心情,覺得成就在一起,不成大不了就分開,這會兒只不過是試試水,真不行就分手,可一下子要見父母,性質就大大的不同了。更何況,之前樹林裡頭,歲棲白來找他的時候,他心裡湧起的莫名悸動還沒找出個說法來。

  亂!

  真是一頭亂麻!

  不知怎得,腦袋裡亂糟糟的,荀玉卿卻忽然萌生出了一種困意,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還當自己是經歷了一番波折,精神疲憊不堪,便同歲棲白打了個招呼,伏在船板上睡著了。

  歲棲白為他蓋上毯子,盤坐在他身側,一心一意的守了起來。

  在過往的數十年裡,歲棲白的人生很少會有平淡二字可言,可每次跟荀玉卿在一起,他就會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安逸與平靜。他低頭看著荀玉卿的睡臉,對方的臉好似春初枝頭的桃花,雪白帶著粉意,配上那張冶艷的面容,任是誰瞧見了,也不得不低頭的。

  晚飯是米飯跟烤魚,船並不是一路到底,中間還停了幾處渡口,船夫的篙子使得出神入化,指哪兒鉤哪兒,兩人中途又換了官道跟水路幾次,荀玉卿也漸漸發覺到不對勁起來。

  他睡得時間越來越長了。

  有時候在客棧的床上醒來時天剛剛亮,吃了米粥與饅頭後剛上馬車便又匆匆睡去,再醒來時已在江心,人處於一艘船樓之上。而其中發生了什麼,他是全然不知,而且睡得越久,他便越發睏乏,有次在船上賞月時,竟直接昏睡了過去。

  若說最初那次是因為精神緊繃而感到疲憊,那這些天休息下來,哪還能有什麼問題。

  「我是不是出問題了?」

  荀玉卿撫了撫眉心,歲棲白就在他身邊守著,神色冷靜,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只要歲棲白在,荀玉卿都會感覺到難以言喻的安全感,在他內心深處,好像覺得沒有什麼是歲棲白無法處理的。

  他實在是睡了太久了,渾身都有些軟綿綿的,便只是稍稍側過身去,無力道:「我一定是出問題了。」

  「你中毒了。」

  歲棲白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來一碗粥,把荀玉卿半抱了起來,耐心的一勺勺將粥餵到他的嘴裡。

  粥竟然還是熱的,微微有些咸,好似是肉粥。

  荀玉卿自然不會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而且他的確感覺到了飢餓,所以沒有多久,一碗粥就很快見底了。等到粥喝完了,歲棲白又端出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荀玉卿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卻聞得到那種令人直淌口水的香氣,還有那種溫暖的熱度,於是他也一口口喝了下去。

  但是這次的湯沒有喝到一半,荀玉卿就已睡著了。

  歲棲白並沒有太意外,這一幕並非是第一次出現,他已經習慣了,但是他還是無法接受,因此沉默了好陣子,他才一口氣把剩下的湯喝了下去,將兩個空碗一道兒放進了腳邊的籃子裡。

  我本早該發現的。

  荀玉卿睡得很安穩,就好像一個很久無法睡著的人忽然能夠入睡那樣的沉,那樣的香。就算是鞭炮在他耳邊炸開,喜事的鑼鼓在他耳邊響起,他也絕不肯醒來的。

  「玉卿。」

  歲棲白輕輕摸了摸他紅潤的臉頰,聲音好似有些淒涼。人若沒有得到過,就不會嘗到失去的痛苦,歲棲白原以為荀玉卿拒絕他的時候,他感覺到的已是錐心之痛,到如今才知道,原來那種痛苦,起碼是痛快的。

  不像這會兒鈍刀子磨肉,這種歲棲白從未嘗過的寂寞與孤獨,伴隨著荀玉卿的熟睡,越來越深。

  好在歲寒山已經在歲寒山莊之中了。

  而他們的船,也即將要到紅楓渡了。

  紅楓渡就在歲寒山莊的山腳下,是一片紅楓林,岸連著水,只有一個渡口,並不供以旁人使用,算是歲寒山莊的私地,不過這塊地方偏僻,倒也沒有什麼人願意過來。

  這會兒還不到季節,楓葉半是黃綠,半是楓紅,從遠處看去,好像是一團團火焰在空中燃燒,岸上已備好了馬車,只等歲棲白上岸。

  荀玉卿在上岸的時候又醒了一次,他這會已經有些迷糊了,歲棲白將他抱在懷裡下船的時候,他遲疑的問道:「還有多久才到歲寒山莊?我們去找大夫嗎?」他其實第一反應是想到小留大夫,但兩人到底已經離開姑蘇,再折返說不定時辰更久,便緘口不提。

  「阿爹已經在了。」歲棲白柔聲道,「玉卿,我們已經到歲寒山莊了。」

  荀玉卿難得精神頭好了些,他慢騰騰的點了點頭,瞧了瞧這片紅楓林,低聲道:「哎呀,這裡我來過,只是那時候,葉子好似還沒紅。」他一邊說,又一邊打了個哈欠,忍不住道,「歲棲白,我會不會睡著睡著,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不會的。」歲棲白道。

  聽了歲棲白這句話,荀玉卿總算安心了些,他點了點頭,在歲棲白把他抱上馬車的那一刻,又立刻閉上了眼睛。他近來睡得越來越久,而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短,歲棲白不得不懷疑毒是不是越來越深,所以雖然加快了行程,但依舊心急如焚。

  歲棲白並不通醫理,他早些年倒是隨著父親學過些許,但生來沒有天賦,只知道些皮毛,對於毒類更是一竅不通了。

  馬車直接駛入了歲寒山莊之內,歲棲白從窗口喚下人去找來歲寒山,自己則抱著荀玉卿回到了臥房當中。

  這幾日歲棲白並沒有怎麼休息,一來是因為荀玉卿突如其來的情況打亂了節奏,逼得歲棲白不得不加快行程,二來是荀玉卿的清醒時間不定,歲棲白不敢錯過,因此極少休息,更何況心中焦急,他也實在是休息不好,神態不免有些憔悴。

  弟子們有幾個瞧見了,還當是歲棲白出了事,跟著下人一塊到歲寒山那去,七嘴八舌的說了一通,嚇得歲寒山還當人家老來得子,自己老來喪兒,為了避免發生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意外出現,連許久不用的輕功都用上,沒多會兒就出現在了歲棲白門口。

  「小棲!」

  荀玉卿其實並沒有完全睡過去,更接近於小寐,按照現代的說法來講,就是打個瞌睡,馬車顛簸了一路,還有歲棲白帶他進屋,他多多少少也有點感覺,只是分不太清夢境跟現實,這會兒聽見一個陌生的男聲,才慢慢睜開了眼睛。

  到底是自己家,歲寒山也沒有那麼客氣,他清楚歲棲白好強的性子,便直接開門走了進來,哪知床上躺得是個陌生人,一下子就愣住了。

  荀玉卿眯著眼看了會兒眼前這個大袖飄飄的中年男子,只見對方鳳眸斜挑,眉清目朗,透著股儒雅雍容的書卷氣,年紀約莫三四十上下,活脫脫一個俊朗非凡的美男子。剛要開口詢問,忽覺一陣困意襲來,眼皮發沉,便一下子睡了過去。

  「爹。」

  歲棲白提著裝滿熱水的茶壺站在門口,平靜的問候了聲。

  作者有話要說:  =L=我就想知道有多少人真的以為只是看看玉卿長什麼樣。

  當然沒那麼簡單啦!

  第107章

  「所以,你沒有受傷?」

  歲寒山坐在床邊,手指搭在荀玉卿的腕上,目光還在歲棲白身上掃來掃去,眼中似還有幾分懷疑,看起來沒花半點心思在床上真正的病人身上。歲棲白點了點頭,倒了兩杯茶水,他眼下發黑,有幾分憔悴,憂心忡忡的看著荀玉卿。

  「放屁!」歲寒山忽然道,「你幾日沒睡了?」

  「只是睡得不多。」歲棲白坐在床尾,低頭瞧了又瞧,倒也沒太上心,隨口敷衍過之後,只問道,「玉卿怎麼樣了?」

  自打歲棲白出生以來,就從未有過這般在意的人物,歲寒山也不禁有些動容,既是心疼兒子,又是好奇,便轉過頭去看了看床上這個年輕人,這樣一看,他也不由得有點發怔。

  蘇伯曾經寫信告訴過他荀玉卿此人,但從未親眼見過,而蘇伯的脾性,他也心知肚明的很,忠誠、老實、聽話,就是愛以貌取人,也喜歡老實人。所以他說荀玉卿不太像正經人家的孩子,歲寒山也只是半信半疑。

  現在看起來,長相果然長得不太像正經人家的孩子。

  不過以貌取人不可取,更何況心口不一的人多了去了,歲寒山倒並未覺得荀玉卿為人如何,只是瞧他長得妖艷嫵媚,臉色卻蒼白如紙,眉目之中透著一份冷淡疏遠,暗道:小棲便是喜歡他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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