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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明誠是個人精,立刻明白了沈靈這話中的意思,笑著說:「你知道的,我手裡能用的人還是太少些,所以他們當然要留在那邊幫我。你手裡若是還有什麼可用的人,不如現在也一併給了我吧!」

  「哪有這樣便宜的事!」沈靈搖了搖頭,「不過,上回樂山聯繫我時,給我送了一個人過來,是個南婪的孤兒。他如今已經會說一點我們的話了。你可以把他帶在身邊,跟著他學一點南婪的話。」

  這可真是幫了祁明誠大忙了!祁明誠原本就一直有心想要多接觸點南婪文化,然而那邊的語系非常複雜,且文字也自成一套,哪怕祁明誠能搜羅到當地的書籍,他自己也讀不懂。因此,他原以為自己一行人到了南婪後,還需要再艱難地適應一段時間,沒想到沈靈現在就給他弄了一個小嚮導過來。

  揮別沈靈後,祁明誠就帶著小嚮導繼續趕路了。小嚮導才十三歲,名字音譯一下聽著像是「兜兜森」,小嚮導說叫他「阿森」就可以了。大概是因為南婪那邊日照強烈吧,阿森的膚色有點深。他很羨慕祁明誠的白皙。哦不,祁明誠那種白皙是阿森根本羨慕不來的,所以他更羨慕包春生的「白」。

  要知道,包春生已經是祁明誠這一行人中膚色比較深的那個了,他只比阿森白一點兒。

  不過,其實祁明誠反過來也挺羨慕阿森的膚色的,因為這是健康的古銅色啊!

  阿森教大家說南婪語,他自己也更加努力地學習景朝官方語言。阿森說:「我教大家的是我們那裡剛興起的官話,現在年輕一點的人都會說官話了,不過老人家們還是聽不懂的,他們都說方言。」

  南婪的方言種類非常多,有時候即便只隔著一座山,山這邊的人就聽不懂對面人說的話了。阿森用一日兩頓飯來舉了個例子,他的家在山腳,吃飯時就說「吃早飯」和「吃晚飯」,但半山腰還有幾個大村子,那村子裡的人吃飯時說的是「吃天光」和「吃黃昏」,然後「吃」這個字還有音調變化。

  語言的複雜也意味著當地的人文風俗的複雜。

  於是,當他們坐船趕路時,祁明誠就把整船的人聚在了一起,讓大家圍著阿森聽他說到了南婪後必須要特別注意的文化差異。祁明誠是帶人去開荒的,不是帶人去侵略的,因此他必須要尊重當地的文化習俗,和當地人建立友好的交流氛圍,絕對不能因為不熟悉當地文化而和當地人之間產生衝突。

  因為這是祁明誠強制的要求,因此大家都學得很用心。

  無論是傷兵,還是災民,他們都不想給祁明誠惹麻煩。

  「……如果你們看到了臉上塗著彩泥的人,一般都是紅色的泥。喏,就塗在這個位置,眼睛下面一點點。他們就是na_kuner。他們認為,頭是一個人身上最尊貴的部分,所以他們的頭是不允許被任何人摸的,如果你們瞧見了他們的小孩子可愛,忍不住摸了小孩子的頭,小孩的親人會和你打架。」

  阿森有時候說到一些名詞時,因為在景朝官話中找不到對應的詞,就只能保持原有的發音了。南婪那邊的人口密度其實並不能算是高的,然而有限人口卻發展出了無限的族群來。好吧,無限這個說法肯定是誇張了,不過南婪當地一直都是多民族聚居地。不同的民族之間就有完全不同的避諱之處。

  na_kuner是其中一個民族的名字。

  「dangm信仰三首神,就是有三個腦袋的神。你們不信沒有關係,但如果有個dangm在你面前把木雕三首神像舉過頭頂時,你最好能對神像行合十禮。這樣,dangm就接納你們成為他們的朋友了。」

  「喜歡在衣服上別羽毛的是fangso族,他們的酒也釀得極好。」

  「身體強壯的男人,比如說像這位哥哥這樣的,你們最好不要主動去和腰間別著小鞭子的女人說話,她們會把你們搶走當丈夫的。額,不對,不能說是丈夫,她們一直是女人當家,男人地位低。」

  ……

  祁明誠學語言學得很快,等到了南婪時,他已經會說一口不錯的南婪官話了。並且,他還把阿森說的那些注意事項全部記了下來。等他有了時間,那麼《祁跡》的第二卷就可以開始動筆寫起來了。

  樂山把大本營設在了青青鎮上。這個鎮子已經比較深入南婪了。鎮子不能算是繁華的,但正因為它不繁華,周邊的無主之地才有很多。算著祁明誠一行人到來的日子,樂山早就準備好了住的地方。

  「已經買下來的地都記在上面了。」樂山直接把帳本抱給了祁明誠。他是沈靈的家僕,一心一意為沈靈辦事,並沒有什麼爭權奪利的心思。沈靈囑咐他要聽祁明誠的話,那麼等到祁明誠到了後,他就把帳本、剩餘的銀票等都交付到了祁明誠的手裡。並且,他還把自己最近做的事情都匯報清楚了。

  祁明誠接了帳本,沒有急著翻看,說:「我帶了些糧食的種子過來,你派人去接一下。還有我對於這邊的情況不是很了解,帶過來的那幫人,先讓他們休息兩天,然後由你安排他們幹活吧。先要把這些買下來的地方都開墾出來,至於具體要種什麼,我們結合實際情況和老人們的經驗再做決定。」

  開荒開出來的地自然有好有壞,壞的地也不是沒用了,總有一些農作物對土地的要求並不高。所以祁明誠才會儘可能地多準備了一些糧食種子。他帶過來的那些災民中有幾位老人。祁明誠對於老人很尊敬,因此當他去請教問題時,老人恨不得把自己存了一輩子的經驗全部毫無保留地掏出來給他。

  「對了,鎮上有沒有什麼當地勢力需要我們特別注意的?」祁明誠又問。

  樂山想了想,說:「我當時選擇青青鎮作為發展起點,是因為這個鎮子上的人一點都不排外。據說,曾經有一位詩人被流放到了這裡,他交給了當地人很多有用的東西。詩人去世後,鎮上的人記著他的恩情,就把他的故事一代代傳了下來。所以,青青鎮這裡的人對於我們的到來表現得很熱情。」

  因為詩人是從京城來的,樂山也是從京城來的,於是當地人就愛屋及烏了。

  「是哪位詩人啊?」祁明誠忍不住問道。

  樂山搖了搖頭,笑著說:「如祁先生您這樣飽讀詩書的人,指不定能猜出那位詩人是誰。我卻是完全不知道的了。畢竟,那詩人是兩百多年前被流放到這裡來的,算算都是前朝末年的事情了啊!」

  兩百年前的恩情被記到了現在。

  哪怕當時的人們早就已經死了,詩人的名字都已經被模糊了,可是做長輩的依然堅持把他們幼時從自己長輩那裡聽來的故事再說給小輩們聽。他們會始終記得那樣一個人,給他們帶來了很多改變。

  在兩百年後的今天,哪怕樂山和祁明誠這一幫人和那位詩人之間並沒什麼關係,但就因為他們都來自同一個遠方,於是當地人傳承了好幾代的感恩之心便也惠及到了他們的身上,讓他們從中受益。

  希望祁明誠他們能把這一切繼續傳承下去,不要破壞其中的美好。

  第95章

  南婪的日照很足,雨水也很多。祁明誠不是很習慣這樣的氣候。不過,他一定會儘快習慣的。

  到了南婪的第一晚,祁明誠給趙成義寫了信。他仿佛有很多話想要說,等到真的落筆時,情緒卻被粗暴地一分為二了,一邊的情緒總結下只剩下了「諸事皆安」四字,另一邊總結下就是「想念」。

  諸事皆安,望你無憂。

  甚為想念,君當如是。

  祁明誠放下了筆,忍不住對著信紙發了一會兒呆。

  信寫好了也不能在第一時間就寄出去,得攢上一段時間,等到祁明誠有時間去吉九城時,他才能找到送信的渠道。吉九城就是景朝中最靠近南邊的一座城了,吉九城中的官員是由景朝朝廷指派的。

  從名義上來說,包括青青鎮在內的諸多鎮子、寨子、村子都在吉九城的管轄範圍內,但其實吉九城對於下面鄉鎮的管理力度幾近於無。很多官員被派來吉九城後,都不能很好地融入當地人之中,他們只求在自己的任期不要發生什麼大型的民眾衝突就好了,至於立功什麼的,他們是根本不敢想的。

  從名義上來說,南婪人也是景朝人。然而事實上,景朝人是景朝人,南婪人卻是南婪人。

  祁明誠到達南婪的日子已經是冬天了,他們馬上就要迎來春節。這是祁明誠穿越後第一個沒有待在趙家過的春節。南婪這邊卻有自己的曆法,有些人按照景朝曆法過春節,但還有很多人不是。這對於祁明誠帶來的那些傷兵和災民們來說就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了,他們竟然都不過春節的哎!

  「這只是他們祖祖輩輩的習慣而已。我們過春節,不代表我們就高人一等;他們不過春節,不代表他們就不開化。如果你們因此有了優越感,那麼dangm族的人是不是也可以因為我們不信仰三首神而覺得我們愚蠢?對於自己不了解的事情,我希望大家都能保持應有的尊敬。」祁明誠教育大家說。

  適當的謙卑,應有的尊敬,再加上一份真誠,這樣才能和當地人交上朋友。

  南婪是一座未開發的金庫,祁明誠想要在這裡得到可持續的發展,他已經看到了幾十年之後。如今是西北軍需要軍需,所以祁明誠守在這裡;等到榮親王上位後,祁明誠完全可以把軍需轉為民用。

  祁明誠早就有了一份完善的計劃。哪怕真到了實際操作的時候,再完善的計劃都需要有所刪減,但因為他考慮問題時就已經想得很全面了,各項工作還是有條不紊地展開了。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青青鎮上的人確實對他們很熱情。他們每個人都很友好。

  因為氣候的原因,南婪有各種長相特別的奇花異糙。當然,這「奇」花「異」糙是針對於像祁明誠這種從內陸來的「沒有見識」的人說的,對於當地的人來說,這些花花糙糙都是他們自小見慣了的東西。哪些有毒,哪些能治病,哪些雖然有毒但加了另一味糙之後就沒有毒了……他們心中都有數。

  見祁明誠帶來的人中有不少缺胳膊少腿的,鎮上很多人都特意采了糙藥送過來。

  「過兩日要變天。傷口雖然長好了,但下雨天還是會覺得疼,疼起來就難受了。你們就把這種糙藥剁成糊糊,哪裡疼糊在哪裡。」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大爺拿著糙藥對祁明誠說。他用的是當地方言,祁明誠聽了好半天,一句話都沒聽明白。在某個瞬間,他懷疑自己從阿森那裡學來的都是假南婪語。

  官話和方言間也差得太多了吧!

  祁明誠下意識地朝樂山看去。他必須要尋求場外求助了!

  樂山連連擺手,說:「我也聽不明白。老人家的話都特別難懂。」他在青青鎮上待了好幾個月,官話能聽懂得七七八八,方言如果是年輕人說的,那勉強能聽懂些,老人家說的卻是一句都聽不懂。

  祁明誠只好對著老人家微笑。他帶來的傷殘士兵太多,在西北時不覺得有什麼,到了南婪以後,才發現他們這樣的隊伍是很容易會被人誤會的。那麼多的刀劍傷,會讓當地人對他們產生警戒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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