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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她才放開兒子,見他的小臉紅撲撲的,額頭上掛著幾顆汗珠,不禁抽出手帕,給他擦了擦。

  「母后,天氣好熱,我想喝點冰涼的。」

  宮中建有冰窖,冬日將後湖的冰起出來,藏在窖中,夏日可用於冰鎮瓜果、漿飲等。(注)

  「不行,你現在還出著汗,冷熱相激,非生病不可。」

  侍女道:「太后,不如給陛下上點桃子?」

  「也好。」

  就在侍女下去傳旨的時候,褚蒜子拉著司馬聃坐了下來,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搖著手中團扇,道:「先生今日講了什麼?」

  司馬聃道:「今日上了《毛詩》。」

  「哦,學的哪首?」

  「學的《黍離》。母后,您聽我背。」

  「好。」褚蒜子微微笑道。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司馬聃搖頭晃腦地背誦起來,小身子也一仰一俯的,最後長睫撲閃著,「母后,我背得好嗎?」

  「很好。」褚蒜子看著他烏黑的眼睛,誇讚道,「聃兒,你知道這詩的意思嗎?」

  「知道,先生都講了。」司馬聃得意地道:「就是說,有一天,有一個周大夫到了西京故都,看到以前的太廟宗室,長滿了黍苗,他心中感慨,作了此詩,『彼黍離離,彼稷之苗』……」

  「好一個『彼黍離離,彼稷之苗』!」門外忽然傳來一個男子渾厚的聲音。

  註:後湖即玄武湖。

  第四十四章

  隨著這聲音,書房內一前一後走入兩人,正是褚裒、謝真石夫婦。

  「阿父、阿母,你們怎麼來了?」褚蒜子驚喜地站了起來,盈盈一禮,又對司馬聃道:「聃兒,見過你外祖、外祖母。」當年褚蒜子成為太后,臨朝聽政,有司提議,既然褚裒是太后之父,可以不行臣子之禮。太常殷融道:「衛將軍褚裒,在朝廷則行臣禮,褚太后回家時則行家人禮。」庾翼、謝尚也表示贊同。於是,褚蒜子採納了殷融的提議。

  司馬聃叫道:「外祖、外祖母。」

  褚裒拱手道:「陛下。」

  謝真石卻一把攬過司馬聃,把他攬在懷裡,笑道:「乖,聃兒又長高了。」

  褚蒜子道:「阿父,你幾時回京的?」

  謝真石瞟了一眼褚裒,道:「你父親昨日從京口趕回建康,今日便急著進宮來見你了。」

  褚裒道:「蒜子,此次阿父回京,確實有事與你商議。」

  眾人坐了下來,侍女奉上茶,又上了桃子、甜瓜等瓜果,輕輕退了下去,關上了房門。謝真石拈起一片桃子,餵給司馬聃,司馬聃倚在外祖母懷中,一邊吃桃子,一邊聽外祖父道:「蒜子,你還記得以前在家中,我們曾說過的北伐之事嗎?」

  褚蒜子輕輕蹙了眉,那是許久之前的事了,她都有些記不清了。

  謝真石笑道:「阿母記得,當時你還說,難道北伐一定不能成功嗎?」

  「哦……」記憶的閘門打開了,褚蒜子眉毛舒展,她想起來了,當時庾翼提議,令功臣子弟襲爵,父親母親就推斷,這是為了北伐做準備。

  當時父親說……

  褚裒的聲音有些激動,迴響在書房中,「當時我道,北伐未必不能成功,但一定等到北方有變。如今正是其時!」

  「北方有變?阿父,您是說如今石虎已死,其諸子爭位,正鬧得不可開交?」

  「正是。」褚裒深深點頭。

  石趙國主石虎,於上個月去世,太子石世即位,其兄彭稱王石遵不服,發兵攻下鄴城,將石世、石世之母劉太后、輔政大臣張豺全部誅殺,自己即皇帝位。沛王石沖、石苞不服,分別起兵,討伐石遵。

  褚裒捋了捋鬍子,雙目神采逼人,「如今天亡石虎,正是北伐良機。我聽聞,東北的慕容氏亦欲討伐石趙,我欲趁此良機,率軍北伐,與慕容氏南北夾擊,為朝廷收回故土!」

  褚蒜子沉吟道:「父親,其實桓溫也上了北伐的奏章,會稽王一直置之不理。」

  褚裒點了點頭,道:「當年桓溫不待朝廷令旨,便率軍西征,已初露不臣之心。這幾年,他在荊州自行其事,招募兵卒,對朝廷旨意越來越敷衍。如果再讓他率軍北伐,如果敗了還好,如果勝了,只怕再也不可複製。」

  褚蒜子點頭道:「會稽王、殷浩也是這麼說。」她輕輕嘆了口氣,心裡有些不是滋味。當年怕庾氏一族繼續在荊州坐大,聽了何充的建議,任命桓溫為荊州刺史。不料,如今桓溫似乎也步上了庾氏的後塵。人,都是會變的啊……

  忽聽司馬聃眨著眼,「母后,外祖,為何要北伐啊?」他在謝真石懷裡吃了幾片桃子,聽母后、外祖說得熱鬧,插嘴道。

  褚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剛才聽陛下吟道,『彼黍離離,彼稷之苗』。因為洛陽正是我大晉故都,陛下祖先的宗廟、陵墓都在那裡呀!」

  司馬聃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褚裒轉向褚蒜子,「所以,桓溫不可用,阿父願意率軍北上。我回去之後,便向朝廷上表。」

  褚蒜子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謝真石,擔心地道:「父親,你已經決定了?」

  褚裒深深點頭。褚蒜子嘆了口氣,道:「那我和會稽王商議一下。如果父親一定要去,還請萬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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