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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篤篤敲了敲客房的門,貼心地親自給十天半個月估計都走不了的唐少使送暖爐。

  當然……是不可能放下暖爐就走了的。

  “你白日裡跟阿紙說,他那個徒兒阿瀝和義子昭昭在寧王身邊安全得很。可如今在寧王身邊,並不能……算是‘安全’吧?”

  “哎,天這麼冷,鴿子都不願飛了,寫什麼也是白寫吧。”唐濟像是沒聽到,只是搖頭,將案上正在寫著的信心煩意亂地揉了。

  “阿紙跟我說,唐少使是‘可信之人’。”

  “……我?”

  “是。阿紙他十分信任唐少使,謝某雖然很多事不記得了,但謝某篤信阿紙。既是阿紙肯信的人,謝某便也不想同唐少使虛與委蛇。你我之間若有什麼前嫌,也已是謝某生前之過,還望唐少使摒棄前塵,事事以誠相告。”

  “我們之間,倒是不曾有什麼前嫌……”

  唐濟了搖頭,兀自苦笑一聲:“只不過,我從來可都不是什麼好人。我騙過你,騙過慕容,甚至十多年情誼的舊友都不得不騙。像我這種人,謝將軍還是不要信我的好。”

  “只一封書信而已,便能讓唐少使從洛京星月跑來凌月城,可見阿紙在唐少使心中分量。但如今阿紙與我休戚與共,唐少使若為了阿紙好,便不該有事瞞著謝某!”

  唐濟默然片刻,嘆了口氣。

  “你想知道什麼?”

  “我想知道如今那寧王殿下,是否已被涼王幽禁?我所帶的滄瀾部,至今打著‘寧’字旗,頻迦洛京凌月各城百姓,至今仍以為這場兵戈是成寧兩王儲位之爭,但這天下其實……已是涼王殿下的天下了,對不對?”

  “……是,卻也不是。”

  “什麼意思?”

  “因為……皇上畢竟還坐鎮京中。”

  謝律一愣,他都差點忘記那個在京城裡冷眼看著幾個不孝子們在西南鬧翻天而啥都不做的皇帝陛下了。

  “雖然皇上起先說,太子之位過眾皇子‘能者得之’,但只要成王寧王他們一日尚在,便是涼王勢力再盛,怕亦是敵不過皇上一紙詔書。”

  “到時涼王要麼拱手認命叫多年心血白費,要麼只能殺兄弒父、冒天下之大不韙攻下京城。可那麼做失了民心倒也罷了,莫忘了周遭北漠、遠遼等國對我大夏虎視眈眈,南疆局勢亦不安寧,若是再有內亂,怕是整個大夏都搖搖欲墜,也不是涼王一人可以力挽的。”

  “更別說,涼王殿下自己……也未必想要那太子之位。”

  第95章

  “他不想要?”

  “畢竟,又有什麼可要的呢?”

  唐濟望著窗外皚皚白雪,搖了搖頭。

  “連年征戰國庫虧空,官員*商農皆廢,越陸南疆賤籍奴隸流離失所成了乞丐強盜,成日騷擾良民百姓,許多城中白日裡都關窗閉戶不敢上街,夜晚更是被亂子流民燒殺劫掠、民不聊生。更莫說周遭各國虎視眈眈,這大夏皇帝若是當上了,也說不定很快就是亡國之君。”

  “所以了,成王寧王想爭也就罷了,以涼王殿下那麼剔透心腸的一個人,哪裡又想收這爛攤子?”

  “那他還搶?”還不惜把死人從棺材裡面挖出來幫他搶?

  “只是因為……涼王再不想管,卻也不忍心這天下的百姓,落到昏庸之主手中為之魚肉。”

  “成王乖張荒謬,而寧王雖天資聰穎、才藻不凡,卻太過感情用事,終究不是治國的材料。大夏無論落到他們其中哪一個手裡,都怕是會變得民不聊生、不可收拾。”

  “如今也只有涼王……才是大夏的一線希望。或許正是因為如此,荀閣主、衛道長甚至夜璞少主等人才願意跟在涼王身後,我也是……一樣的。”

  ……

  “唐少使心繫天下,實在讓人佩服,只不過――”

  謝律拱手欠身微笑,心道這涼王一系果然人人擅長蠱惑人心,也怪不得那麼多奇人異士都被收入麾下。可惜,我又不是來聽你說主子怎麼怎麼好的。

  “只不過謝某心無大志,如今所想著,只有如何保全自身還有阿紙,能不在平亂之後被過河拆橋、卸磨殺驢。還望唐少使指點迷津。”

  唐濟點了點頭:“唐濟愚鈍,只想到兩條路……給謝將軍來選。”

  “其一,你之前問我秘寶殘片的事情,若是真的能夠替涼王尋到,多半可保你二人一世平安。只是那兩片殘片,傳聞一在我楓葉山莊,一在苗疆,卻雙雙不曾被尋獲,如今亦毫無線索。”

  謝律轉了轉眼珠:“若只拿到其中一個呢?至少能換我倆之中一個人麼?”

  “……謝將軍拿到了?”

  “咳,我是說‘如果’。”

  “不好說。總歸還是要集齊六件秘寶,才可依據秘寶之中的線索尋得前朝地宮寶庫,若能尋獲前朝寶藏解了國庫虧空難題,涼王殿下應該願意對你二人網開一面才是。若是始終少了一件,怕是不夠的。”

  “但那秘寶殘片別說目前找不到下落了,就算僥倖尋得,區區幾塊玉石,又怎麼知道是真是假?”

  唐濟道:“荀大人祖上乃是前朝皇族守陵奴,他能辨出真假。”

  荀長麼?荀長那麼精明,也就是說……是不好造假的了。謝律心中暗嘆又有一條路被堵死了,隨口問唐濟:“說來那個荀長他……到底是怎麼回事?既是涼王下屬,又為何至今仍在成王府中做事?我還聽說他原先是跟著寧王的,那傢伙到底是哪邊的人?”

  “還能是哪邊的人?”唐濟瞧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他蠢。

  是是是……自然都是涼王的忠僕。這全天下,哪個敢不是你們涼王主子的人?

  正想著,卻又懵然聽唐濟道:“我之前聽人說,你是被荀長所殺,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外面積雪壓斷了樹枝,咔擦一聲悶悶擲地,謝律胸口亦一窒,皺眉不解。

  “荀長他……殺的我?可他為什麼殺我?阿紙他說,我、我當初是被寧王府之人所殺不是麼?”

  唐濟抬頭看了他一眼:“荀大人那時,便是‘寧王府之人’啊。”

  謝律一愣,竟說不出話來。

  “誰叫……你是寧王所念之人呢?”

  “成王與寧王,一個是先後嫡長,一個是得寵皇貴妃愛子,雖然明爭暗鬥了那麼多年,卻始終沒有到非打不可的地步。就連跟了寧王十餘年的荀長公然背棄舊主投誠成王,都不足以讓寧王下定決心,所以涼王殿最終下才……不得不設計讓成王府殺了你,逼迫寧王與成王徹底決裂。”

  然後,成寧二王各自引兵,在西南火拼了一年之多……

  謝律雖還有些恍惚難信,但聽了這話,有些事情倒是想得明白了――至今成寧二王相鬥兩敗俱傷,也雙雙因弄得整個西南民不聊生而落了滿滿罵名,四皇子英王也殞命紛爭。

  只有一個涼王,躲在寧王背後不聲不響,坐收漁翁之利。

  卻想不到,本以為自己不過區區一個帶兵打仗的將軍,卻因為曾經的機緣,在涼王手中做了最終引發紛亂的引子。

  阿紙曾說過,自己原先曾誓死效忠寧王,卻被傷了心,所以才離開了京城,回到雪山。本以為自此能忘卻前緣重新開始,卻被京城那些人一步一步追魂索命,甚至如今一般死後都不得安息。

  “唐少使之前說,還有另一條路,是什麼?”

  他心緒紛亂,艱難地問唐濟:“若是遍尋不得剩下的兩塊秘寶,還有什麼辦法,能讓我和阿紙不再受制於前塵、受制於衛道長?”

  “那個辦法……”唐濟緩緩道,“多半保不了你周全,但能保著慕容。”

  “是什麼辦法?”

  “讓我帶他回洛京。”

  “……”

  “涼王已有了衛道長,並不再需要慕容控屍;待到成王兵敗,多半也再用不到謝將軍你。但以我楓葉山莊在西南的勢力,若能再加上南疆夜璞少主的面子,至少十年二十年裡,應該可以合力保護慕容周全。”

  “謝將軍,你雖不記得前塵過往,卻還是將慕容留在了身邊,想必慕容對你的一番心意,便是不用唐某多說,謝將軍也感覺得到。”

  “只是,如今謝將軍自身難保,又如何還能護得了慕容?謝將軍若真的憐惜慕容,還是將他交於我照顧得好。慕容他……命途坎坷,心傷極重,何況已失你一次,定是無法承受你再在他面前死上第二次的。”

  ***

  “你去給唐少使送個暖爐,怎麼送了那麼久?”

  粼粼燭火之下,慕容紙百無聊賴地翻著一本舊書。謝律推門進來帶進瑟瑟冷風,把一滴紅燭油刮落在了紙上。

  “你又在這麼暗的地方看書,都說了對眼睛不好。”

  “但我們這樣的……想瞎掉都難吧?”慕容紙毫不在意,在書頁上吹了幾下,只等那蠟油快幹了再揭掉。

  忽然卻從身後被那人抱住,外衣帶著絲絲庭院裡的寒意,人則比平日裡安靜。

  “冷死了,你這衣服結了霜霧快脫了吧,”他低低抱怨了一句,又指了指床鋪上外面一床錦被裡的凸起:“我給你暖了被子。”

  屋裡三個湯婆子,都被他放在謝律那床被子裡,他剛才去了那麼久,如今早該暖了。

  吹滅燭火,被謝律擠進床內側,聽著他的呼吸,瞪著滿室死寂的漆黑,慕容紙已然懶得去想自己究竟多麼沒有原則了――

  起先,他每晚做完事就來自己房間,纏著要聽“過去”的事情。慕容紙礙於他精心照顧自己,也不好拒之門外,可幾次說著說著,還不到半夜呢,一回頭便看到這人早躺在一旁睡香了。

  之後,乾脆那人就自覺抱著被子來了。乾脆那床被子就懶得拿回去了。

  然後乾脆飲食起居都在這邊了。各種侍從包括謝律的貼身侍衛小羅還有府上各種小丫頭小侍女的,都紛紛一副“懂”的表情。

  有鎮遠大將軍的“寵愛”加持,慕容紙在這裡過的這段日子,可謂平生最奢侈的飯來張口衣來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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