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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型阿茲海默綜合症。

  這是一種原因不明的腦萎縮,症狀類似於早期的老年痴呆。

  穆斯塔法從半年前開始出現記憶力衰退的症狀。剛開始他沒有太在意,最多就是忘記打一通電話或者忘記簽一份文件,可是慢慢的,症狀越來越嚴重。

  有時候他會忘記一整天的安排。坐在偌大的辦公室里,對著堆積成山的生意資料,電話不停地響,卻驀然感覺到空虛和不知所措。

  有時候他會認不清身邊人的臉。他不記得今天遞給他文件的助理叫什麼,不記得身邊的手下是不是昨天那個人,不記得睡在自己床上的女人是誰。

  有一天他發現,自己已經什麼人都不敢相信了,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第二天還能不能認得出這個人。

  作為遜奈的“領袖”,他無法把自己的狀態公之於眾。

  那些想要推翻他的人一刻也沒有鬆懈過,就像當初他要推翻拜玲耶一樣。他不能把自己的缺陷暴露在那些人的眼皮底下。

  他去看私人醫生,只得到暫時緩解這種症狀的治療方法,無法根治。他曾經為此而暴怒,但這無濟於事,他甚至沒有可以傾訴憤怒和傷痛的對象。

  “我不是個逆來順受的人,但我不得不承認,現在我對此無能為力。”穆斯塔法說。

  所以他只能把重要的事情一遍又一遍地背下來,確保不出任何差錯。他不會跟交易對象討價還價,不會隨意變更條款,否則他的記憶就是一團混亂。

  對於繁瑣的事務他可以條條框框地記下來,可是對於“人”呢?

  “樑上君,你能想像麼,某一天早上起床,你發現身邊的人全都是陌生人,你不知道他們叫什麼,不知道他們是做什麼的,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團團地圍著你……”

  “這樣的情況我已經出現過一次了,”穆斯塔法說這些話的時候異常平靜,“就像我的腦子裡有一塊橡皮擦,只是睡一覺的功夫,就把我的記憶全部擦掉。”

  從那以後他就想方設法讓自己保持清醒,不敢深度睡眠,就開著燈看書,不停地放著音樂,運動,翻來覆去地回顧工作,而對於自己不熟悉的人,儘量避而遠之。

  樑上君問:“最親近的人也會忘記嗎?”

  穆斯塔法笑道:“我沒有最親近的人。不過真的很奇怪,在那次近乎洗腦的發作之後,我居然還能記得你。”

  “我?”

  “是的,我還能記得銀色荊棘。你可能不會理解,在那個遜奈的閱兵場上,你的掙扎和反抗給我留下了多麼深刻的印象。

  “就連我自己都很驚訝,為什麼第一個從我記憶里甦醒的人會是你,為什麼我偏偏把一雙憎恨我的眼睛記得那麼清楚……

  “記憶里還剩下了一個人,這對我來說,如同神意帶來的禮物。

  “打開禮物的盒子,整個生命里,就只有那個人。”

  從穆斯塔法的套間出來,樑上君還處于震驚之中。

  難以想像穆斯塔法是怎樣一個人做到的,在精神面臨崩潰的時候,他居然還能夠掌控住整個遜奈,這樣的意志力,讓人不得不欽佩。

  只是樑上君一直把自己和穆斯塔法的關係定位為路人甲和路人乙,再密切一點最多是老闆和保鏢,即使他曾經仇視過他,也沒有留下那樣深刻的記憶。

  僅僅數面之緣而已,他想不明白,令穆斯塔法執著的究竟是什麼。

  回到自己的房間,只有他一個人,紀策大概在做夜間的防衛安排。明天在這家酒店還有場座談會,原本是定在別的地方開的,但大家認為這家酒店已經鬧成這樣,反而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不如就在這裡開完會,省時又省力。

  洗去一身疲憊,樑上君端坐在床上,嚴陣以待地等著紀策回來。

  他知道今天自己敷衍的態度觸到紀策逆鱗了,加上昨天晚上中彈受傷的帳,不好好算清楚那人渣是不會罷休的。

  紀策進門的時候就看見樑上君老老實實地盤坐在那兒,便裝穿得整整齊齊,格洛克放在面前的床單上,一副隨時準備談判隨時準備談崩了就爆頭的架勢。

  看見他這個樣子,紀策氣就消了大半。他是真的拿樑上君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默默地洗完澡,坐到這個呆賊的對面:“說吧,怎麼回事?”

  樑上君正要開口,突然被紀策打斷:“等等,我先問一個問題。”

  “你問。”

  “你用什麼條件跟穆斯塔法換了我一條命?”

  樑上君一下噎著了。紀策的問題一針見血,問到的就是他最不想回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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