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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風儀撫摸著手弩的弩身,上了弦的弩在昏黃的路燈下折射著危險的光:“接下來我們要怎麼行動?”

  “靜觀其變吧。”宋寒章再次抬頭看了一眼搖搖欲墜的大樓,說著毫無意義的箴言。

  林覺頭上那根名叫“宋寒章情緒感應器的天線”又豎了起來,他奇怪地看了宋寒章一眼,直覺好像有哪裡不對勁。按理說,宋寒章是不怎麼喜歡靜觀其變的類型,就算有這個需要,在“觀”完前他就已經羅列好接下來的計劃一二三了,可是現在他好像並不積極的樣子。

  “那就在這裡埋伏著吧,2022的人肯定要儘快離開這棟宿舍樓,我們就在附近守株待兔好了,隔壁那棟樓還算建築完整,我們可以去那裡守著。”顧風儀還是不想錯過這個伏擊對方的機會,勝利已經近在眼前了。

  “可以。”宋寒章沒有反對。

  林覺心中的異樣感越來越強烈。有時候他就像一隻直覺敏銳的小動物,天氣有了什麼變化,他總是會比人類更敏銳地覺察到。

  “啪啪啪”的鼓掌聲傳來,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從四人頭頂響起,幾人應聲抬頭,只見單趴在他們預備用以埋伏的那棟宿舍樓的窗台上,笑嘻嘻地說:“我也同意!”

  “操!”顧風儀抬手就是一箭,因為距離太遠被單輕鬆躲開,她殺氣騰騰地問道,“追不追?”

  “追。”宋寒章說。

  顧風儀舔了舔嘴唇,給手弩上弦,拉起柳清清一頭衝進了宿舍樓,林覺和宋寒章也沒耽擱,緊跟著跨入了這棟保存相對完好的宿舍樓。

  樓道里的燈比路燈還要昏暗,應急照明燈散發著綠油油的光芒,陰森恐怖。

  顧風儀和柳清清跑得飛快,似乎要趕在單逃離之前追上他,顧風儀的蛇感在這種狹小的環境裡敏銳得嚇人,再配合她的潛伏技能,要鎖定單的位置再找個合適的地點伏擊射殺他簡直易如反掌。

  這一點單已經考慮到了,雖然他不知道顧風儀的潛伏技能,但是對蛇感還是敬畏有加的,可偏偏他已經從廣場取回了淡化氣息的噴劑,現在有恃無恐。再加上他本來就住在南宿舍區的這棟宿舍樓里,而顧風儀他們卻住在北宿舍區,兩邊宿舍樓的內部結構有所不同,這裡的走廊不是一條道通到底,而是L型的,上下樓梯有兩處,要避開對方並沒有那麼困難。

  顧風儀那邊追得很順利,林覺這邊卻遇到了一點問題,看似結實的水泥樓梯其實並沒有想像的那麼堅固,林覺剛跑過,只聽身後傳來一陣垮塌聲,整整半層的樓梯塌陷了下去,露出嚴重鏽蝕的鋼筋。眼看著腳下的這一塊平台也開始出現裂紋,宋寒果斷道:“我從另一邊的樓梯上來。”

  “那我去那邊等你!”林覺立刻道。

  宋寒章對他點了點頭,轉身留給他一個孤獨的背影,在充斥著血腥味的污穢走廊中漸行漸遠,消失在了走廊的轉彎口。

  這一刻林覺悵然若失。

  別胡思亂想了,趕緊去另一邊和學長會合吧。林覺甩掉了腦中還未成型的念頭,飛快地向另一邊的樓梯跑去。

  靠在走廊轉角處牆壁上的宋寒章在心裡默數著時間,又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錶:02:14。

  周圍越來越濃郁的血腥味和鏽蝕的氣味讓他很不舒服,對一個略有潔癖的人來說,這種環境簡直是精神污染,他一分一秒都不想在這個世界裡待下去。

  這條L型的走廊並不長,以林覺的速度,最多半分鐘就可以跑完,看到他並不在約好的地點,他一定會著急地喊他,像只跟丟了主人的可憐寵物一樣到處找人。在遍尋不得後林覺會懷疑他是進入了幻境,卻根本想不到是宋寒章主動離開了他,因為他根本不願意接受這種可能。

  所以其實他並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甩開林覺。

  可是一種快要走到終點的倦怠感讓宋寒章遲遲沒有行動,他甚至隱秘地希望林覺能找到他,儘管這個“意外”會像是爪子上沾滿了墨水卻在劇本上走來走去的貓咪一樣,把整個故事弄得一團糟。

  但這個印滿了貓爪的“意外”卻仍是可愛的,因為在主人眼中,製造了意外的它是如此可愛。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理性遠大於感性的人,就像這二十多年來他的經歷告訴他的那樣――他比普通人缺乏同理心,很難與人共情,雖然不至於到反社會人格障礙的地步,但是他很清楚自己與其他人的不同,也很小心地掩飾著這一點。小時候是不得已,長大後這種習慣已經是一種本能。

  他的靈魂中有一塊是缺失的,是天生還是後天影響導致的遺憾,已經無從考究,他也不想追究,因為這毫無意義。他更關心這種與生俱來的性格會對他的人生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這種缺陷讓他難以與人建立真誠的友誼,也極有可能終其一生都無法同別人組成家庭,他也無意為了力求“正常”而勉強自己去尋找一個伴侶,這將是一場漫長而虛偽的欺騙,總會有一個人會在這種婚姻中感到痛苦,也許兩個人都會。

  所以呢?他就註定要孤獨地走完一生嗎?哪怕他未來成就非凡,可到生命盡頭的時候,他依舊孑然一身。

  他為此感到痛苦遺憾嗎?是的,他感到痛苦,並且遺憾。

  因為在內心深處,他仍然渴望著從前他不曾得到過的東西――一份平等的、信任的、尊重的、包容的感情。

  但現在,他已經擁有了。

  所以他躊躇滿志、戀戀不捨,卻還要假裝不動聲色,只因為在他眼中,暴露自己的真實想法是一件危險的事情,會帶給他極大的不安全感,幾如在遍布著野獸的叢林中放下手裡唯一的武器,任由野獸來掌握他的命運。

  他甚至本能地想去懷疑,去質問為什麼,就連對方偶爾流露出對他的恐懼都讓他焦慮不安,可是這種患得患失的行為無疑是愚蠢的,他只能靜靜地觀察,甚至小心翼翼地試探,直到這份感情在一次又一次的危機中被反覆確認,直到他自己都深信不疑。

  是了,當滿懷戒心的老獵人行走在漆黑的叢林中時,無意間救下了一隻幼崽,這隻天真又勇敢的小獸滿懷著孺慕之情跟隨著他,在他沮喪迷路的時候溫柔地用舌頭舔舐著他的手背,在兇猛野獸襲來的時候強忍著恐懼去保護他,哪怕自己遍體鱗傷也不退卻。

  他的勇敢近乎天真,卻又不是無知無畏的勇氣,而是在明知生死危險之後仍舊做出的選擇,是在被危險磨難淬鍊之後才會擁有的赤子之心。若無恐懼,何來英勇?這樣的林覺,他無法不被打動。

  他第一次慶幸自己會進入這個遊戲,如果不是這樣極端又恐怖的環境,他們絕對不可能走得越來越近。換作是現實世界裡相識,他絕對不會對林覺另眼相看,林覺也必然受不了他的性格,扭頭就跑,他們成為朋友的概率無限趨近於零。

  但如果不能活著回去,這份幸運將毫無意義,他甚至不會把自己真正的感受告訴林覺。可如果他們真的回到了現實,他就決不允許林覺轉身離去,他會牢牢抓住他,讓他心甘情願地留在他身邊,不惜一切代價。

  為了這個未來,即便殘酷、即便痛苦、即便要賭上性命,他也願意去嘗試,只要結局是好的,他可以忍受一切艱難苦痛的過程。

  對他而言,這就是愛情。

  第28章 吊死鬼(上)

  林覺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從上一層宿舍樓的走廊里狂奔到另一個樓梯口,宋寒章不在,血腥陳舊的走廊里只有鋪天蓋地的猩紅,在微弱的照明燈下越發詭異,他的心裡“咯噔”了一下,隨即又想到自己跑得這麼快,也許是學長還沒走到這裡呢。

  也不對啊,他是看著宋寒章走到走廊拐彎處才動身跑過來的,沒道理他都跑完了全程,宋寒章還不見人影吧?

  林覺急了,迅速從樓梯上跑了下來,在下一層樓里東張西望,卻依舊沒發現宋寒章的蹤跡。

  “宋寒章――!”林覺忍不住喊了一聲,哪怕這可能會驚動隱藏在這棟樓里的單也顧不得了,他一邊跑一邊喊,將整條走廊尋找了一遍,卻一無所獲。

  就只是幾十秒的時間,宋寒章怎麼會不見了呢?

  林覺腦中一片空白,緊張得胃裡都在痙攣,他苦思冥想,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就在這短短几十秒的時間裡,宋寒章被卷進了幻境之中。

  如果是進入了幻境,結束後就會回到原地,林覺靠在走廊拐彎處的牆壁上,一會兒看看左邊的走廊,一會兒看看右邊的,總覺得耳朵聽到了腳步聲,可是每次看過去都是滿眼的失望。

  林覺安慰自己不要著急,進入幻境到殺死裡面的怪物出來需要一段時間,沒有那個該死的死亡提示信息就是好消息,只要他耐心地在這裡等著,宋寒章總會出現的。

  就在他焦慮不安之際,腳下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好似是宿舍的鐵門被人撞開的聲音,林覺像只受驚的兔子似的蹦了起來,抬頭看了幾秒,拔腿就往樓梯間跑。

  等他心急火燎地衝下樓,看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宋寒章時,腦中“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隱藏在心底的――對於失去宋寒章的恐懼在這一刻成為了現實,林覺狂奔到宋寒章面前蹲了下來,這張熟悉又慘白的臉刺痛了他的神經,他連著叫了兩聲,這才渾渾噩噩地用顫抖的手去試探他的呼吸。

  此時此刻他已經忘記了死亡會有系統提示音,也忘了思考為什麼宋寒章會一個人倒在這裡,更別提更多更多他本應該注意到的問題,這些危險的信號被他統統拋到了腦後……他將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

  就在手即將碰到宋寒章鼻尖的那一刻,他動了!

  這一刻,說不清是本能還是直覺,或者是冥冥中有一個意志在提醒他――危險!

  危險!

  林覺的大腦還被恐懼填滿著,身體卻在這一剎那發揮出了可怕的反應力,在他的眼睛看清躺在地上的“宋寒章”將手中的匕首刺向他之前,他已經動了起來,哪怕只是一個微小的幅度,這也足以讓他避開了即將割開他喉嚨的致命一擊!

  他的反應已經夠快了,可是蓄謀已久的人又豈會放過這難得的機會,那把寒光四溢的匕首稍稍偏轉了一個弧度,刀尖的角度微微向上偏移,鋒利的刀刃在皮膚上狠狠划過,從耳下一直劃開到額頭――霎時間血液狂噴而出,左眼在劇痛中血流如注!

  林覺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在兇手一刀建功之後不退不避,一槍刺向對手,可惜早已做好準備的歹徒靈活地在地上滾了幾圈,站了起來。

  林覺也站了起來,左手捂住流血不止的眼睛,這種恐怖的痛感仿佛有無數根尖針不斷戳刺著眼球,溫熱的血液從緊貼著皮膚的手掌fèng隙間往下流,甚至沿著嘴角滲入了口腔之中,讓他嘗到滿嘴的腥咸。

  被欺騙的怒火瘋狂地在他心頭燃燒,林覺僅存的右眼怒視著不遠處笑盈盈地注視著他的“宋寒章”,奔涌在心頭的殺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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