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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往常一般,他出門又是甚早,按理不會遇到什麼街坊。可馬車走到街口時,便看見一個男子一身酒味地立在一戶緊閉的房門後,一邊捶門一邊喝罵道:「賤婢子,竟然敢將你的主子關在外面,我能賣你一次,也能賣第二次,看我不講將你賣到巷子裡去!讓你天天做逢迎男人的勾當!娘子,你竟然聽了賤人的挑唆,不讓你相公返家!」

  他口裡的娘子沒有說話,倒是門裡有中氣十足的動靜:「我是娘子陪嫁的丫鬟,原是發賣也輪不到你!當初我娘子不嫌棄你家貧,不顧父母反對,依從小時定的親事嫁給你這破落戶。你倒依著娘子的嫁妝坐著買賣,在外面養了娼婦!我家娘子可不受這腌臢氣,便跟你就此和離,你愛娶誰就娶誰娶誰!可有一樣,那鋪子乃是我娘子的嫁妝,可輪不到你半點,趕緊讓人搬了你的米油滾蛋去吧!」

  聽到這裡,馬車裡的崔行舟倒是聽明白了。這大約就是請「犬神」辟邪的老張家。

  看來這家耳根子軟沒注意的張家娘子,倒是聽了柳眠棠的勸,將忠心護主的娘家丫鬟尋回來了。也不知除了這個,柳眠棠還給這家娘子出了什麼主意。

  如今看來,柳眠棠若不是被山匪劫去,也夠那真正的商賈崔家喝一壺的,如此愛搬弄是非,當真不賢……最要緊的是,也不怕給自己招來是非。

  崔行舟決定等北街的暗哨撤了之前,他須得好好指點下柳眠棠,讓她修習了賢婦該有的樣子,免得她日後的路走得太坎坷,不光沒退去匪氣,還沾染了市井之氣……

  事實證明,他料想的不錯。

  待第二日,北街暗哨來報北街日常的時候,便說了張家是非的後續,說那夫妻吵得不可開交,張娘子真鐵心叫來了娘家兄弟,收了自家的鋪子。

  那張相公沒有營生,被那個相好的窯姐兒嫌棄囊中羞澀,就此一拍兩散。後來張相公不知從哪裡聽說是崔家新搬來的娘子給自己耳根子軟的婆娘出的主意,當即勃然大怒,第二日大清早去拍崔家北宅的屋門叫罵不止。

  崔行舟聽到這,倒是放下手裡的筆抬頭問立在桌旁的暗哨:「柳眠棠與他對罵了?」

  暗哨搖了搖頭道:「那倒沒有,這幾日店鋪的生意不好,聽李媽媽說柳娘子急得冒了火,嗓子啞了,想罵也罵不出。她讓啞巴婆子爬了梯子,將一桶『夜香』直接倒在了張相公的頭上……」

  暗衛怕腌臢了王爺,只說了一半。當時那相公哭罵聲都破了音兒。他有家不能回,以前積攢的積蓄大半被要窯姐兒騙去。又無換洗的衣服,只一身濕噠噠,臭烘烘的嚎啕大哭。

  最後還是那張娘子心軟,見他可憐,這才開門讓他進去換衣服去了。

  崔行舟聽了這話倒是不意外。他如今也算是看出了,這位小娘子天生是個不怕事兒的,什麼馬蜂窩都敢捅,端看她看得順不順眼。

  若是平日,崔行舟一定會聽得皺眉。

  但是這幾日崔行舟的心情很不痛快,朝中的幾個國老這幾日又下絆子,只說眞州的賊患清除大半,崔行舟不解散地方軍,居心叵測,萬歲須得將他召入京城,當面斥責。

  接下來,國老們又大大褒獎了眞州相鄰的青州總兵石義寬。說他以德服人,似乎有意招安了反賊陸文,一旦兩邊談妥了條件。陸文便要帶著部將歸到石義寬的麾下。

  石義寬不費吹灰之力,便能盡攬了平定匪患的功勞。

  若是有可能,崔行舟也很想像柳娘子那樣,不管不顧地拎提著幾桶夜香,倒在那群昏聵的朝臣,還有不要臉的石義寬頭上,出一出心底的惡氣。

  可惜身為朝臣,居然不如北街的一個小娘子活得暢意……

  想到這,他揮了揮手,讓暗衛下去。

  有誰想到,他堂堂手握重兵的淮陽王,竟然不及個北街商戶小娘子活得舒心痛快?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來稟報,說是廉小姐在家兄廉軒的陪伴下,來軍營探看王爺了。

  原來自從上次太妃壽宴後,崔行舟便又不返家。至於未來岳丈投遞的幾份舉薦家侄的書信也毫無回音。

  姨媽廉楚氏難免抱怨外甥貴人忘事,不上心自家的事情。

  可是廉苪蘭卻覺察出不對,只覺得倒像是表哥故意「忘」了,要敲打下廉家人。所以她攔下了母親,不讓她攛掇父親去問,反而是精心燉煮了幾樣小食,讓兄長帶著她借了去郊野踏春的時候,「順路」看看淮陽王。

  這樣即不顯刻意,又能得體表達她對表哥的關懷思念之心,更能順便看看王爺對廉家的態度。

  廉苪蘭的兄長廉軒跟崔行舟乃是同窗,當年同在京城書院求學,也很熟稔。

  只是他天生體弱,雖然領了個縣丞的官職,卻為被病情拖累,未能赴任,只能掛職還鄉。也算還另一種意義的散人。

  只是廉家公子又跟移情山水筆畫,懸壺濟世的趙泉不同。

  這位心懷的是大鵬展翅之志,卻被羸弱病體拖累,衍生的就是「何當金絡腦,快走踏清秋」的壯志未酬感。

  廉公子喝著湯藥之餘,最大的愛好就是與幾個同好清談,指點古今,抒發下自己的感暢。

  所以進了兵營,眼見這昔日同窗崔行舟一身玄色描金的軍服,外加桌案上的公文一摞摞,進出的部下不斷,心裡便有自卑與不憤交織的微妙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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